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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尋建祥也笑道:「你還真別笑我,這事兒上面我比你看得清,你才是當事者迷。單憑我倆的交情,我對你的深刻瞭解,我第一次聽說你跟小程結婚,我不相信自己耳朵,認定其中一定有鬼。後來才問清楚原來你們弄出什麼辦公室一起過一夜的好事。別人都說你有心計,跟廠長女兒將生米煮成熟飯,我看你肯定一晚上都不會碰小程,你這人清高得很,所以有心計的絕不會是你。要不是辦公室過夜這一出,我問你,你會跟小程在一起嗎?你們不是一路人。」

  宋運輝知道好友真心相幫,當然認真對待尋建祥的字字句句,他而今已非吳下阿蒙,被尋建祥舊事重提,他只須稍微轉念,一張嘴便再也合不上來,他的婚姻,是他年輕時犯的錯。

  尋建祥見此道:「事已至此,你剛剛也說了,你們有女兒,你怎麼也得設法把日子過下去。而且你現在功成名就,背上個忘恩負義陳世美的名聲對你並不好,你的前途不會局限在東海廠。我勸你認清現實,好好把日子過下去。」

  宋運輝愣愣地看著好友,卻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原來我一直看不起她。」

  尋建祥道:「你看不看得起她不要緊,老婆又不是拿來跟你一起工作的,說實話,能讓你看得起的沒幾個,你太能幹。你只要別對她指望太高,就拿她當傻姑娘,我看你們都是挺好的人,能過得下去。」

  宋運輝搖頭憤怒地道:「沒辦法,知道這婚姻是程家設計的,我……你讓我傻瓜一直當到底?」

  尋建祥嚴肅地道:「你不能這麼想。說實話,當年你與程家地位差很多,程家即使設計你做他們女婿,那也是很看重你。你問問你自己,當年金州連普通廠子弟女孩都眼睛長頭頂上,何況程廠長女兒。肯定是小程心裡放不下你,當爹的程廠長只好巴結你才出此下策。」

  「可是你以前在瓷磚店裡跟我說過,金州傳統是物色能幹青年做女婿,一家人努力把女婿扶上位,以後換岳家依靠女婿。」

  尋建祥無奈地笑道:「你記性別那麼好,好吧,我記得你以前是否認的。那是我跟你說笑,你別跟我秋後算帳。」

  「不是玩笑,你從不會跟我開這種玩笑。」

  「那你說你打算怎麼辦?不管怎樣,小程跟你結婚那麼多年,你們有女兒,老程對你也扶持很多。你難道想離婚?我都不答應。小程別的好不好我不管,她對你是真的好,只要你說的,她都聽,你還要怎樣?我老婆要那麼聽話,我做夢都會笑出來。」

  宋運輝心裡很混亂,道德譴責和心底的厭惡打成一團,他怎能甘心受騙至今,可他又豈能忘恩負義?

  尋建祥道:「你可千萬別現在忽然又跟我說沒感情,你剛才已經否認。這麼多年下來,沒感情?除非你沒良心。」

  宋運輝很矛盾,呆呆聽尋建祥做了一晚上思想工作,謝過尋建祥回家。剛才尋建祥提到離婚時,他自己都立刻否定,那怎麼可能?他們這個家,他是多麼珍惜。他開車到門樓,停在路邊想了好久。對,他婚前看不起程開顏,婚後看她做笨事的時候還是看不起,難道他對程開顏的厭惡,真是日積月累的結果?說真的,今天厘清婚姻的前因後果,他對程開顏更添厭惡。可是,他還想要這個家嗎?

  他思來想去,決定聽尋建祥的,既然不想離婚,那麼有必要調整心態。尋建祥幫他分析到原因所在,他應該容易克服心理困難。他真感謝尋建祥不怕得罪他的直言,兄弟依然是兄弟。

  回到家裡,他嘗試著恢復關係。他的嘗試讓程開顏喜出望外,連他父母都替他們高興。可是宋運輝卻一直地看到自己心裡的勉強,他終究還是沒搬回臥室去住,沒法連睡眠都勉強上。

  §1992年(7)

  雷士根恢復村長職務後,基本上不做決策,大事小事都是向工作組彙報了才做,他只謹慎地負責上傳下達。這回是副鎮長代表工作組傳達命令,讓忠富、紅偉、正明三個人恢復工作。

  士根接到這個命令,很是高興,放下電話就興沖沖去找三個人傳達,心想事情終於是解決了。他先到最靠近的紅偉家,又找到正明家,三個人一起來到忠富家。忠富卻是淡淡的,不冷不熱。

  士根高興地道:「終於好了,這一下書記不用在裡面擔心廠子停下來。你們說說,後面的工作我們該怎麼開展?」

  正明立即伶俐地道:「我們前陣子老挨駡,這一下沒開個會就恢復工作,會不會太簡單?下麵會服嗎?」

  紅偉道:「這倒沒問題,以前怎麼管,現在還是怎麼管。不過……正明那兒攤子比較大些,不服的人多。」

  士根忙道:「這些話都別說啦,紅偉等下自己去上班,忠富也沒問題吧?正明,我等下與你一起過去。」

  忠富這才幽幽地道:「士根村長,你夠威信,你壓得住?」

  士根尷尬地道:「不行也得行啊,否則怎麼辦?讓登峰和銅廠爛著停著?上面的意思是,把集資公司解散,集資的錢哪兒來哪兒去,按銀行利息記息,其他所得三三分賬,你們每家廠三分之一,以後還是以廠為主導。我看也只有這樣了。書記把責任都攬到他自己身上,解脫岀我們四個,還不是希望他不在的時候我們管住家業。我們就是壓不住,也得硬著頭皮上啊,不能讓書記白受罪。」

  忠富冷笑道:「書記的這個責任,本來不會成為罪名。法不責眾,大家都交了錢,那就是大家都同意的事,即使上面認為不妥,也不會全賴到書記身上,不需要他出來擔罪名。可正有你士根村長一個人岀淤泥而不染,而不是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不出資,就坐實集資公司這件事肯定有貓膩,肯定是我們幾個核心的人瞞著村民幹了見不得人的事,也正好坐實老猢猻的誣告。現在你脫罪了,你當然要好好表現表現,我不行,集資的事是我催著書記做的,我不能書記說我沒事我就有臉回去老位置坐著。我坐不住,那位置燙屁股,懇請村裡還是另找一個能人替代我。」

  士根一下子紅了臉,包括正明和紅偉也一時避開眼去。好一會兒,士根才道:「忠富,這是我不對,害了書記。我請求你看在書記面上把養殖場做好,讓書記在裡面放心。我現在沒別的能做,只有拿行動出來,把小雷家村好好支撐住,等書記出來交給他,別讓書記出來看到啥也沒了,傷心。這些都是書記的心血啊!等書記出來,我主動退位,作為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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