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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這種東西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你反正聽他的就是,他不會騙我,我的小舅子他也不會騙。」

  宋運輝笑道:「我真奇怪,你們兩個怎麼會這麼要好。喂,你少吃幾口,你太胖了,對身體不好。」說著還是動手一把沒收了熏腸,可聞著好香,他也啃了口:「嗯,還真好吃。小楊拍你馬屁的?那小子行啊。」

  「那小子,比泥鰍還機靈,都不知道他腦袋怎麼長的,掛靠我這兒弄了個電器市場,以後啥都不幹就能收錢,看他倒是個孝子,看不出。」

  「那孩子人堆裡混久了,做人非常油滑,有點不好掌握,你跟他打交道得小心。」

  「不怕,他不敢。」

  宋運輝想到雷東寶特有的手段:拳頭。像他們這種國營企業,又像他這樣掛著知識份子頭銜的,做事就不能如此直接。可有時候還真想沖著誰的鼻樑一拳打過去,尤其是閔。由此可見知識份子的虛偽和無力。

  這回,兩人見面依然可以說很多小雷家的發展,只是雷東寶沒什麼問題要宋運輝幫拿主意,宋運輝想方設法問岀來的問題雷東寶也都差不多已有解決辦法,宋運輝又是替走上正軌的小雷家歡喜,又是再度失落。

  §1989年(2)

  雷東寶回到家裡,照例是找不到他老娘。摸進廚房找吃的,見灶臺上碼著一堆臘腸、醬肉、板鴨、風雞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很是饞人。他的胃口到底還是適應家裡的味道,東北的紅腸熏腸吃多了開始膩煩,而今對著臘味流口水。

  他媽倒是很快摸回來,一個村子的,只要有一家進人,那消息就跟雞毛信似的傳得飛快,那些沒事幹的老頭老太都貓窗戶口盯著外面人來人往呢。何況東寶書記大駕回宮。雷母一見兒子瞅著一堆兒好東西流口水,忙介紹道:「一個女人送來的,姓啥?嗯……說是縣上開飯店的。我看不像是偷偷摸摸找你對象的,就做主替你收下了。」

  雷東寶心說,韋春紅,她才是最危險的。不是已經電話裡要她別出爾反爾了嗎,怎麼又送東西來?但雷東寶不是計較細節的人,又不捨得把好吃的退回去,只跟他媽道:「給我蒸兩隻雞腿吃,我打個電話。」

  「有件事,我跟忠富說,聽說外國魚長大了挺好看,我要他撿兩條來吃。那小子糊弄我,說要等你回來批准。忠富小子前世一定是給人吃了的魚,以前你填他一口魚塘他跟哭喪一樣難過。」

  「你別假公濟私,又不是沒錢,等村裡開賣了多買幾條不成了嗎?」

  「你不也偷牛蛙吃嗎?你能吃,你老娘怎麼不行。大夥兒都說忠富眼裡沒你這個書記。」

  雷東寶已經走到客堂間,又轉回身來,對老娘道:「以後誰再這麼說,你就跟他們說,雷東寶要的就是當面敢不聽話的。忠富有種,以前當那麼多人都敢頂我,這種人我信他。」說完逕自離開。

  雷母抄起一塊抹布沖雷東寶背後擲去,喃喃道:「賤貨,讓人反了才好。」

  雷東寶打電話找去韋春紅的飯店,那家飯店自從他作下決定之後沒有再去。但他好漢做事好漢當,既然韋春紅找上門來,他絕不回避,躲子彈的算什麼好漢。聽清對方是韋春紅的聲音,他竟一時有些發昏,頓了頓才道:「我家那些東西你拿來的?有事?」

  「沒事,想看看你。你等下,我換個電話。」

  雷東寶等了會兒,才等到韋春紅又撥過來:「雷書記,你真不見我了?」

  「廢話不,我還等著你拿兒子寒假攆我啊,以後別送東西來了。」

  韋春紅一時沉默,都等得雷東寶耐不住勁想掛了,才道:「聽說你們那兒養了外國魚什麼的,有好的讓我飯店先上桌行不?」

  「行,你門口豎個招牌,說用的是小雷家的魚。」

  「那謝謝啦。這麼大好處,本來沒指望你答應的,唉,謝謝你。」

  雷東寶聽著伶牙俐齒的韋春紅這會兒說話簡短重複,一時也有些感觸,悶聲道:「謝啥,回頭魚燒得好吃點,別砸我小雷家的牌子。」

  「那當然。」韋春紅沉默了下,不肯放下電話,又找話道,「吊燈很好看,誰見了都誇,都不知道是你送來的,你做出來的事總是比別人跑在前頭。」

  「嗯,沒事我掛了。」

  韋春紅聽得雷東寶的不耐煩,心裡發急,衝口而出:「其實夏天那時候裝修我怕跟你商量的話,你會誤以為我要你錢,才跟你說我兒子要來,拖你兩個月。我……我哪會趕你呢,你想想,你都還不瞭解我嗎?」

  雷東寶聽了大驚:「那你怎麼把三樓也改了?」

  韋春紅幽怨地道:「你又沒來看,知道我怎麼改的三樓嗎?你大人大量,不會以後連小店的門都不進了吧。」

  「你怎麼改的,不是雅座?」

  「我說的話你還會信嗎?眼見為實不就得了?我晚上給你燉好一砂鍋的牛腩等著你,好不?」

  「不去。」雷東寶非常習慣性地脫口而出,就掛了電話。

  韋春紅心裡知道沒指望了,雷東寶這種男人氣十足的人,多少黃花閨女都肯拉下面子倒追著他,她去年能拉到雷東寶,那純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原想一心一意當丈夫一樣侍奉著,不承想她越小心越是造成誤會,不過好歹這回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難怪雷東寶送吊燈,送來的是不上不下的數字。估計誤會到今天,雷東寶身邊早有別的女人了,否則不會那麼乾脆一個「不去」,以前說什麼也給個理由,比如說「沒空」。

  雷東寶則是放下電話發了陣子呆,心說難道真是誤會了韋春紅?這麼說來,她倒還是個有骨氣的女人。雷東寶一時有些心猿意馬,但很快就被風雞的香味勾魂,吃飽了出去巡視,當然先去村辦。

  永遠風雨無阻鎮守在小雷家心臟的雷士根看到他就把門踢上,拉住雷東寶輕聲道:「你出差那麼多天,有些話先跟你打聲招呼,你聽了當他們放屁。」

  「什麼話,是不是說忠富反我?」雷東寶甩掉士根的手,他很不習慣這樣。

  「是,那天我老婆聽有人在你媽面前挑撥。這點你不能信,忠富這人一是一、二是二,以前你填他魚塘他跟你吵過,後來一直服你的。不過這還是其一。最要命的不知誰想出來的,說紅偉、忠富、正明三個現在都實際上被我管著,都只聽我的,不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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