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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暑假的時候,她決定帶孩子回F市爸爸媽媽家,因為那邊有空調,又有父母幫忙看孩子,可以休息得好一些。但芷青不肯去F市,說他被學校辭掉了,得利用暑假的時間找工作。

  她也不在乎他回不回F市,他不會做飯,又不會帶孩子,去了F市也只是給父母增添一個需要照顧的人。

  為了省錢,她沒讓芷青送他,也沒讓父母來接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到了F市。

  爸爸媽媽自然是盡心盡力照顧她和孩子,晚上媽媽跟她睡一床,替她看孩子,白天也儘量把做飯看孩子都包了,讓她好好休息。

  熟人朋友都有點詫異,老愛向她父母打聽:「怎麼孩子的爸爸沒一起回來?」

  父母只好一遍遍解釋:「他那邊有事,走不開。」

  但那些人顯然不相信:「不是說你家女婿也是老師嗎?老師不放暑假?」

  父母只好撒謊:「放啊,但是他暑假也很忙,要搞科研。」

  那些人都擔心地說:「那你家女兒就不該跑回這裡來,夫妻這樣兩地分居,嗯——不好。」

  她聽父母說起這些,心裡就很煩:「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吃飽了沒事幹嗎?怎麼管這麼多閒事?」

  父母後來就沒對她說這些了,但她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會停止騷擾她的父母,只是父母沒再把話傳給她而已。

  媽媽私下問她:「你跟芷青——沒什麼問題吧?」

  「我們能有什麼問題?」

  媽媽小心翼翼地說:「有些男人——在妻子懷孕生產的時候——覺得妻子體型變了——沒吸引力了——很容易——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來——」

  她不知道芷青有沒有嫌她體型變了,但懷孕期間應該是沒有的,因為那時他做愛還是很積極的,是她比較保守,怕影響了肚子裡的孩子,不怎麼願意跟他做愛。

  但生了孩子之後,芷青在做愛方面就不那麼積極了,剛開始是因為她還在坐月子,下面惡露沒淨,不能做愛。但後來下面乾淨之後,他好像也沒以前那麼積極了,而她因為帶孩子勞累,更是沒一點興趣。回F市之前的幾個月,他們好像沒做幾次愛。

  她覺得芷青沒跟她回F市,這可能是一個原因,因為按她對芷青的瞭解,如果他想做愛,他是可以捨棄很多別的東西的,更何況找工作也用不了整個暑假。

  她沒把這些說出來,只輕描淡寫地說:「你是怕芷青移情別戀了?」

  媽媽說:「他自己應該不會主動招惹——別人,但男人嘛,很少經得起誘惑,你們現在不在一起——我怕別的女人會——趁虛而入——」

  她呵呵笑起來:「別的女人趁虛而入?那不正好?他現在連工作都沒有,誰喜歡誰拿去好了。」

  媽媽又愁起芷青的工作來:「唉,這孩子,也是——運氣不好,撞上這麼個事,搞得正式工作也沒一個,最終還是苦了我的女兒。你這一輩子——大概就像媽媽一樣,只能靠自己了。不是說自己養不活自己,但是一輩子都得靠自己,他不能幫你分擔一下,甚至還得養著他,也是很辛苦的啊。」

  她問:「爸爸他——靠你—負擔——有沒有什麼——想法?」

  「怎麼會沒想法呢?他也是個爭強好勝的人,結果落到現在這步田地,當然心裡不舒服,動不動就要一個人住到E市去,說去了那裡就不需要我給他出醫療費了。」

  「你讓不讓他去呢?」

  「他這都是些不現實的想法,他去了那裡,誰照顧他?還專門請個人照顧他?那不雞蛋盤成肉價錢了?」

  她苦笑,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後的芷青,於是跟媽媽開玩笑說:「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別的女人會把芷青弄跑,沒有他,我可能還過得好一些。」

  但媽媽不同意:「那怎麼能這麼說呢?如果是他跑掉的,不是你不要他的,你心裡總會不舒服的。再說,孩子沒有爸爸也不好。你現在帶著一個孩子,再找人就不那麼容易了,男人都不願意撫養——別的男人的孩子——」

  她想到衛國,覺得他應該不會計較這些。

  媽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說:「你對衛國也別太有把握了,他人是很好,但正因為他人好,他就沒法對那頭硬起心腸來,我看他這事會裹裹粘粘拖一輩子,只要那頭尋死覓活不肯離婚,他這個婚就永遠離不掉。」

  §46

  不知道是累了,是熱了,還是又累又熱,岑今的爸爸在暑假裡犯了高血壓,嚇得媽媽什麼也不敢叫爸爸做了,就休息,養病,可別中個風,癱瘓在床,那就更慘了。

  媽媽苦笑:「高血壓可是個富貴病,吃得喝得做不得。」

  爸爸也苦笑:「本來是想多做點事,讓我女兒好好休息,把血壓降下去的,結果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忙沒幫上,還把自己搞病了,成了你們的累贅。」

  她急忙安慰爸爸:「我這是妊娠高血壓,跟你沒關係的。你也沒成累贅,這不還可以逗孩子玩嗎?」

  爸爸沒病的時候,岑今也不覺得爸爸做了多少家務,但爸爸一病,她就覺出來了,因為她馬上感覺累多了,沒什麼時間休息,媽媽做飯,她就得看孩子,媽媽看孩子,她就得洗尿布。洗尿布不能用洗衣機,怕殘留的洗衣粉對孩子的屁屁不好,得手洗。陰雨天,尿布不能拿到外面去曬,幹不了,孩子沒尿布換,還得用熨斗把尿布熨幹,或者生火烤幹。熨幹烤幹的尿布,孩子用了又容易上火,總之是頭頭難。

  媽媽總是竭盡全力多做點,好讓她多休息一點,但她也不能全讓媽媽一個人做啊,媽媽不是三頭六臂,做了這頭,就顧不上那頭,再說媽媽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如果把媽媽累病了,那就黑天無路了。

  她自從生孩子,就一直覺得人很虛,精神不好,每天都有快累癱的感覺。生之前還有雄心壯志,準備孩子一生出來,就仰臥起坐,鍛煉身體,注意飲食,恢復懷孕前的體型。但生了孩子之後,才發現哪裡有時間和精力鍛煉身體?每天都是一睜眼就在盼天黑,以為天黑了好睡覺,但有時孩子天黑了也不睡覺,半夜起來玩,把她磨得精疲力竭。

  由於是剖腹產,她也不敢仰臥起坐,怕把傷口搞裂了;又由於要餵奶,她也不敢節食,怕孩子營養跟不上。結果是又吃又喝又不鍛煉,人長得虛胖虛胖。

  剛開始,芷青還隔三岔五地打電話過來,除了詢問她們母女的情況,就是興致勃勃地彙報自己在跟人合夥做生意,準備到素有「藥材之鄉」美稱的某山區去,把村民採集的藥材廉價買進來,然後拿到G市高價賣給藥房,可以賺一大筆錢,如果做得順當,以後就不用教書了,就靠這個賺錢。

  她聽得膽戰心驚:「你一沒資金,二沒經驗,三沒關係網,你做個什麼生意?當心被人坑了,欠一屁股賬,連累我替你還債。」

  他很有把握地說:「怎麼會欠帳呢?我又不掏錢不投資,只負責出力,怎麼會欠債?頂多就是賺不到錢而已,但如果賺了,那就不是幾十塊幾百塊了。」

  「如果有這麼簡單的賺錢法子,難道人家不早就跑去賺了?還等到你去賺?」

  「你怎麼不相信我呢?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就好好帶孩子,好好休息,賺錢的事,等我來想辦法。」

  後來他就沒什麼電話來了,因為已經去了「藥材之鄉」,而那邊打電話不方便。

  無獨有偶,衛國也說在跟人合夥做生意,但做的是木材生意,也是在城鄉之間跑動,把山裡的木材搞到城裡來賣。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是很擔心衛國欠一屁股債,不知道是因為衛國欠了債也不會叫她還,還是她比較相信衛國的判斷能力。

  她為這兩個男人操碎了心,生怕他們兩個被人坑了害了殺了剮了,媽媽安慰她說:「不奇怪,不奇怪,現在就是這樣的,人人都在想做生意賺錢,其實就是倒買倒賣,把這裡的東西倒到那裡去,把那裡的東西倒到這裡來。有的人就是這麼倒發了,所以個個都眼紅,都想倒發。其實也是沒辦法,光靠幾個死工資,能幹什麼?只好去找發財路。」

  還算運氣,衛國做生意還賺了一點錢,打電話來報喜:「這下好了,我兒子動手術的錢完全沒問題了,還可以支援你一下。」

  芷青雖然沒賺到錢,但也結識了幾個大款朋友,其中一個幫他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個「貴族學校」教數學。雖說是教中學,但待遇不比教大學差。那個學校似乎挺看重芷青的名校博士頭銜,給他封了個「副教導主任」的官,暑假就讓他走馬上任,到G市各地去招生,接觸的全都是大款,把芷青的眼睛都看直了:「小乖,這回我算開了眼界了,人家那生活過得!真是花錢如流水——」

  八月下旬,芷青來接她娘倆回G市,見到她就脫口而出:「小乖,你怎麼——長成這樣了?」

  她知道他說的「這樣」是哪樣,就是不僅沒恢復到懷孕前的體重,還比剛生孩子時更重了,不知道是在父母家吃得太好了,還是體內淤積的水分沒消耗掉,她的臉看上去好像腫了一樣;她抱孩子完全靠腹部頂著,所以她的肚子也沒消下去,還是鼓鼓的,像個孕婦;屁股兩邊靠腰部的地方,各長出一大塊多餘的肉來,活像以前外國女人穿的裙撐,把裙子向兩邊撐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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