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米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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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紅見周寧不願待在家裡,又悟不出來她想要他待在家裡,只好出來點撥,見周寧想出去玩,就說:「別去吧,就在家陪我吧。」 周寧眼睛一亮,上來摟住楊紅,嘴湊到她耳邊問:「怎麼,想要了?」 楊紅很失望,感到周寧跟自己想的是兩碼事,就說:「瞎說些什麼呀,不是那個意思。」 「不用害羞嘛,你不知道男人最想聽的就是『我要』。」周寧笑嘻嘻地說,把在外面聽來的笑話用上,不過省了後半句「男人最怕聽的就是『我還要』」,免得楊紅知道了男人的弱點拿他取笑。 楊紅還沒有感到有說「我要」的需要,但她知道,周寧只有在做愛的時候才真正是整個身心都在她身上的,所以也不辯駁,任由周寧把她扳倒在床上。 事過之後,周寧躺在床上抽根煙,把自己的能力著實佩服一番,又準備出去。楊紅拉住他,說:「就在家裡陪我吧。」心想你現在應該明白我讓你留在家裡不是為了那件事了吧? 周寧就很困惑:「我待在家裡能幹什麼呢?我又不能幫你織毛衣。」 楊紅說:「你什麼也不用幹,你在家裡我就很開心了。」 周甯樂了:「看來我還是一顆開心果咧。」便留在家裡。 過了一會兒,周寧要去上廁所。楊紅住的這棟樓,每層只有一個廁所,所以樓裡的住戶就自發地把七樓的定為女廁所,而六樓的定為男廁所。楊紅住在七樓,是頂層,周寧上廁所要下到六樓去。結果一去,就很久不回來。楊紅看時間太長,怕周寧出了什麼事,跑到六樓,又不好意思喊,只好請一個過路的男老師幫忙進去看看。結果,當然是人毛都沒有一根。 晚上周甯回來,楊紅問起,周寧說:「哎呀,太抱歉了。上完廁所正準備回來,被樓下的小龔看見,生拉硬扯地把我拖去打牌,說三缺一。我掙不脫,只好被他拉去了。」楊紅想像不出,一米七五的周寧,怎麼會無法掙脫一米六五的小龔的生拉硬扯。分明是半推半就。楊紅不好直接戳穿他的謊言,怕他下不來台,就講一個笑話給他聽,說她媽媽講的,以前學生排練樣板戲《白毛女》,有一個場景,就是兩個狗腿子來強搶喜兒去給黃世仁當小老婆。按樣板戲的要求,兩個狗腿子應該將喜兒舉過頭頂,奔向後臺,芭蕾舞嘛。但她班上的那兩個小狗腿子呢,個子比喜兒矮得多,不要說舉起,抱都抱不動,因為小學女生比男生發育早,往往是女生比男生高。於是只好冒篡改樣板戲之大不韙,改成兩個狗腿子將喜兒拖下場去。到了演出的時候,兩個狗腿子因為害羞,不敢碰喜兒的手,結果演成兩個狗腿子一招手,喜兒便自己跑到黃世仁家去了。 周寧也聽得哈哈大笑,不覺有什麼諷喻意義。 楊紅見旁敲側擊點不醒他,就說:「你一天到晚就想著跑出去玩,待在家裡就像籠中鳥一樣。」潛臺詞就是問「你不願跟我待在一起,是不是不愛我了?」 周寧可能真是被他媽說中了,是一個「直腸子」,聽不出話外音,只笑嘻嘻地說:「我哪裡是籠中鳥呢?不如說是籠中雞。鳥飛出去了是不會回來的,而我可是天天要回籠裡來的。」然後話頭一個180度大轉向,「嗨,你說對面毛姐養的那兩隻雞怪不怪,我昨天還看見它們站在樓下操場上看解放軍操練咧,莫非雞也是不愛紅妝愛武裝?」 楊紅被他一下扯出八丈遠,失了方向,也說:「是有點怪,那兩隻雞怎麼知道自己開關雞籠呢?早上把自己放出去,晚上又自己把籠門關上。不曉得毛姐怎麼訓練的。」 4 實際上,如果說周甯不願跟楊紅待在一起也是很冤枉的。只不過周寧不願待在家裡。他也是希望跟楊紅如膠似漆的,至少在新婚蜜月是這樣。不過他理想的如膠似漆是楊紅能跟他一起出去玩。當然他不希望楊紅跟三樓那個李春梅一樣,打麻將打得臨產了還捨不得去醫院,動了紅了,被人送去醫院了,一聽醫生說還有一兩天,又坐計程車回來打麻將。切,這種女人還叫女人? 周甯喜歡楊紅坐在他身邊,依偎著他,看他打牌,像那個故事中的看牌人一樣。那個故事說,有一個人對幾個打牌的人抱怨,說,你們幾個的牌癮也太大了,大冷的天,坐在一條四面漏風的船上,打了一夜牌。幾個打牌的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們打了一夜牌?看牌的人說:我怎麼不知道?我昨晚一直站在齊腰深的水裡看你們打。 所以周寧也一直在努力,想讓楊紅參與其中。一開始是想把自己家辟為打牌的主戰場,但發現楊紅很不高興,以為是因為幾杆煙槍同時吞雲吐霧,把個家庭環境搞得太污染。其實楊紅是不喜歡他一心只在打牌上,當她透明,好像沒她這個人一樣。 周寧見在家裡打牌不行,就叫楊紅跟他一起到別人家去打。楊紅一個人待在家裡悶,只好跟他去。那時正好是夏天,集體宿舍沒有空調,男人本來是穿著背心短褲,甚至赤膊上陣的,見楊紅來了,忙不迭地翻出汗衫來穿上,都是些名副其實的汗衫,無緣無故地又為小小的空間增加一些汗酸氣。有講禮貌的,還抓出一條長褲來穿上,原意是蓋上一些楊紅不宜看到的部位。哪知單腿站在那裡,蹦蹦跳跳地翹起另一隻腳,想穿進褲腿,結果反而起到欲蓋彌彰的作用,把那個部位從大垮垮的平角短褲下抖摟出來,有驚鴻一瞥的效果,搞得楊紅非常尷尬。加上她對下棋打牌一點兒不會,也沒興趣,坐在一旁觀戰就覺得盤盤棋都下得又臭又長,熬不到頭。別人見她老跟著周寧,也開始笑她: 「楊紅,跟班哪?怕周寧跑了?放心,我們幫你看著呢!」 楊紅對看牌沒興趣,又怕別人嘲笑,不想去牌場,就自告奮勇地提出要學下棋,以為學會了就能把自己變成個絆馬索,把周寧困在家裡,免得他要跑到外面找對手。而且夫妻對弈,多麼書香,多麼古典。周寧本來不感興趣,但怕楊紅生氣,只好教她下棋。不時地,就有人來找周甯,看到楊紅在學下棋,就大加鼓勵,說:「不慌,不慌,慢慢學,慢慢學。」然後就湊上前來,指點江山,說如果你的炮這樣一支,你的馬那樣一別,保管叫周寧死無葬身之地。來人見楊紅半天悟不過來,真是恨鐵不成鋼,急不可耐地抓起棋子,自己下起來了。楊紅只好歎口氣,讓出座位。 後來楊紅狠下心,對周寧下一個通牒:你如果還愛我的話,就不出去玩,在家裡陪我。周寧果然愛她,就守在家裡,足不出戶。只不過周寧那時打麻將正處在一種騎車騎得要會不會,喝酒喝得要醉不醉,游泳遊得要漂不漂,做愛做得要飛不飛的境地,其心態就一個詞可以描繪:欲罷不能。 所以周寧待在家裡,渾身不自在,如關在籠子裡的老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電視嫌電視無聊,睡覺嫌電扇吵人,替楊紅撐著毛線圈時,也嫌毛線太長,左纏不完,右纏不完。時常就有不知好歹的狐朋狗友撞上門來,問:「周寧,三缺一,來不來?」周寧就用嘴朝楊紅指一指,也不說什麼,眼裡只有悲愴。朋友也不是沒見過男人被女人關了禁閉的,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悲天憫人地搖著頭走了。 楊紅問周寧:「為什麼你現在不願跟我待在一起,一定要跑出去呢?你結婚前不是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難道這麼短時間你就變了嗎?」 周寧心想,難怪那幾個婚齡長一點的牌友說女人都是學歷史的,前三百年後八百年的事都記得,開口就搞今昔對比,還考察你的歷史知識,哪怕你忘了三百年前的一個約會細節,也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為什麼不能像我們男人一樣把重點放到現在來呢?周寧不得已在心中溫習了一下歷史,說:「結婚前我們一個星期只能見兩三次面,一次也不過幾個小時,現在我們天天一起,就算我出去打牌,我們還是比從前在一起的時間多多了。」 楊紅看他不正面回答「變沒變心」的問題,反而在那裡做數學計算,好像現在見得多讓他吃了虧一樣,覺得很失望,只好做個垂死掙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如果我跑到外面去玩,把你一個人撂在家裡,你會怎麼想?」 周寧趕快問:「你要到哪裡去玩?飯做了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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