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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老伯私下對她說:「中了獎我們兩個人分,肯定不給那幾個小子。」

  她提醒說:「我們買六合彩的錢還是從店裡的錢櫃裡拿的,怎麼能不分給店裡的人呢?」

  老伯撇撇嘴:「我兒子從來不發工錢給我,我用店裡的錢不該?」

  她好奇地問老闆為什麼不發工錢給他老爹,老闆聳聳肩:「他什麼都不會幹,還想拿工錢?他幹了什麼?就摸了幾個蝦,還不夠頂他的飯錢。他一點用都沒有的,我是看在我老媽的份上,才收留他。他每天都在說要到別的地方去打工,從來不想想誰會要他。他賭氣走了幾次了,都是Benny那個傻呼呼的把他勸回來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Benny要把老伯勸回來,因為在她看來,老伯留在這裡對Benny是一個潛在的威脅。老伯有一次對她吹噓說:「哼,我才不怕四叔公呢,我只要打個電話,就可以要他的命。」

  她吃了一驚,裝著漫不經心地問老伯:「為什麼你一個電話就可以要他的命?給誰打電話?」

  老伯只得意地微笑,不肯告訴她。

  她把老伯的話告訴了Benny,擔心地問他:「老伯到底掌握了你什麼秘密?為什麼他說得這麼有把握?」

  Benny笑了笑說:「他說說而已。如果他一個電話就能要我的命,那我還敢跟他呆在一個店裡?」

  她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老伯對他威脅有多大,他自己心裡最清楚。但她還是放不下心來,怕Benny是為了她才冒險留在這裡的,因為他曾經說過「這個地方是越來越不適合我呆下去了」,所以她時時提防著,怕把老伯惹惱了,老伯會遷怒于Benny,跑去打那個致命的電話。

  老伯想學接單,說學會了就可以把DENISE趕走了。但他一個英語單詞都不認識,也不會說英語,怎麼接單?老伯想了個辦法,叫她幫忙把MENU上的每一個菜名都翻譯成中文,並用漢語注出讀音。

  她只好照辦,不忙的時候,就坐在那裡幫老伯翻譯菜名。Benny看見了,直搖頭,私下對她說:「你不用幫他搞耶,他學了也沒用的。他不可能學到能聽電話的地步,如果是客人到店裡來點餐,也用不著他幫忙,客人自己就可以用鉛筆圈出來了。」

  她想想也是,店裡在櫃檯上擺放著幾堆MENU,還用幾個圓形塑膠盒裝了米,在蓋子上燙出幾個洞來,把鉛筆插在盒子裡,鉛筆是供客人點餐時在MENU上打圈用的。她剛來時,一直沒搞懂為什麼盒子裡要裝米,有很多客人也問過她這個問題,她答不上來。後來Benny告訴她,說盒子裡放了米,削尖了的鉛筆插在裡面就不會斷掉。她在好幾家餐館打過工,但用裝米的塑膠盒子插鉛筆的還只看見過這一家。

  她仍然勤勤懇懇地幫老伯翻譯MENU,因為她不想得罪他。

  後來老伯又叫她幫他準備駕照筆試,讓她打聽一下,哪裡可以用漢語考試。她幫忙打聽了一下,發現A城DOWNTOWN那裡有一個考場,交通規則部分可以用漢語考,但交通標識部分要用英語考。

  Benny不知道在哪裡搞了幾套駕照考試題,說是真題。老伯叫她幫忙把英語部分翻譯成漢語,說他看熟了,記住哪些標識的題是選A的,哪些是選B的等等,就知道怎麼考試了。

  她有點不相信,這樣死記硬背能考得過?除非Benny搞到的是A城的考試真題,不然的話,用英語考試,而且是多項選擇題,稍有一點變化,老伯就摸不著頭腦了。

  小張總是在一邊潑冷水:「我考了好幾回了,都因為英語不好沒考過。老伯你的英語比我還糟糕,你想考過?」

  老伯氣得直哼,越發憋著一股勁要考過。

  複習了一段時間,老伯叫她帶他去考試。她那天班都沒上,就開車帶老伯去考筆試,在DOWNTOWN轉來轉去,幾次差點迷路,最後終於找到了考駕照的地方。老伯先用漢語考交通規則部分,只有考過了這一部分才能考交通標識部分。

  她不擔心他的漢語考試部分,老伯是當過幹部的人,一手字寫得相當不錯,看樣子當年簽檔的時候不會丟人。但她很擔心他的英語部分,她幾乎沒做什麼指望,哪知道,老伯居然考過了,可能Benny搞來的那些題就是真正的考試題。

  老伯當場就拿到了一個LERNER'sPERMIT,可以學開車了。他馬上請她上一家餐館吃飯,又約好讓她教他開車,說他吃夠了不會開車的苦,一定要把開車學會。等他學會開車了,就什麼地方都可以去了,不用呆在這裡受氣了。

  她也希望老伯到別處去,總覺得老伯呆在這裡不好,對Benny是個威脅,是店裡不安定的因素,已經跟小張發生正面衝突好幾次了,還差點跟「火得海」打起來。

  有天她跟老伯去買六合彩的時候,老伯問她:「阿姨,你中了獎,把錢拿來做什麼?」

  她隨口說:「去旅遊吧。你呢?」

  老伯氣恨恨地說:「如果我中獎了,拿了錢,第一件事就是雇幾個人,把我那個不『號』(孝)之子狠狠打一頓。早知道他是這麼一個東西,當初就不該把他做出來,還不如對著牆射掉。」

  她吃了一驚,沒想到老闆父子倆的關係搞得這麼僵,她不知道該不該把老伯的威脅告訴老闆。考慮了很久,她決定還是不要告訴老闆,因為這畢竟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還是少攙和為好。不要看他們現在這樣互相仇恨,一旦有外人參雜進來,他們很可能又會團結一心,共同對外了。

  但她把這話告訴了Benny,他聽了,好像沒覺得嚴重,只笑了一下,說:「他那裡中得了獎?」

  她想想也是,大概老伯也就是嘴頭子上快活一下罷了,可能是她家鄉話說的那種「噠噠嘀」的人,就是嘴巴厲害,實際上沒什麼狠氣。

  有一天,王麗玲打了個電話過來,問她現在有沒有發現什麼合適的人選,她暗叫「糟糕」,差點忘了這事,馬上說:「正在辦,正在辦,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下次她去餐館打工的時候,就記得把王麗玲的照片帶上了。到了餐館,她抽個機會把王麗玲的事對老闆說了一下。

  老闆問:「她懂不懂英語?」

  她支吾了一下,老闆立即說:「肯定是不懂,如果懂的話,早就像我老婆一樣,自己考到美國來了,哪裡還需要在這裡找個老公把她辦出來?不懂英語的我不要,在生意上不能幫我。」

  她說:「也不一定要真結婚,我朋友說假結婚也行,只要價錢不是太貴,三萬左右就行。」

  老闆說:「現在還三萬?太少了吧?『中華』那個送貨的福建人,叫我幫他把老婆孩子辦出來,一大一小,出的價是七萬哪,老婆。你想想看,我反正是假結婚一場,一個三萬,一個七萬,我願意要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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