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追捕 | 上頁 下頁 | |
五九 | |
|
|
堂塔想開動汽車追上杜丘,撞死他。可是,汽車鑰匙早被杜丘拔走了。 「你看看這兒!」 堂塔掀起後背,讓矢村看那上面粘著的一塊滲出血跡的橡皮膏。由於優裕的生活而積存下來的脂肪,好象黃色的魚凍。 矢村背過臉去,站在那裡。 鬼東西!杜丘又一次成功地逃跑了,矢村似乎有些氣憤,暗暗地在心裡罵了一句。 4 由於電車向下坡駛去,他感到一陣暈眩。在那瞬間,似乎全身重量都離開了身體。但暈眩過後,身體又象要被大地吸進去一樣,有千斤重。 杜丘下了電車。此時已到電車收車的時刻了。大量熱量從身體裡跑掉,全身感到寒冷無比。他腳步綿軟無力地走到一條靠近酒吧間的路上。 杜丘把身體依在大樓的牆上,幾乎就要癱倒在地。必須尋找旅館。儘管望穿雙眼,周圍卻連一家旅館或飯店都沒有。 右面有個女人,正在等著出租汽車。從左面來了個警察,騎著自行車。 杜丘走起來,以免碰上例行的詢問。他使盡了全身力氣,和警察慢慢地擦肩而過。 警察剛一走過,他再也沒有一點力氣了。走進一條小胡同,頹然地倒在一座樓房牆壁下。 睡魔立刻征服了他。 「醒醒!怎麼啦?」 他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看,好象就是方才等出租汽車的那個女人。大約二十歲上下,瘦長臉,眼睛盯著他看著。 杜丘微微搖搖頭。 女人發現,這個男子的嘴唇在瑟瑟發抖。在暗淡的路燈光下,他的臉色更加顯得蒼白而冰冷,面容礁悻。銳利的眼睛和鼻子兩側形成的深深的暗影,使她頓時產生了一種淒慘之感。 「你,是被警察追蹤的吧?」女人問道。 「不是。」 「你不說我也知道,早就看出來啦!」 「再往前,走一下吧。」杜丘吃力地說出了這句話。 「好象發燒啦!」她突然摸了摸他的前額,「不行,相當熱!你有去的地方嗎!」 杜丘醒來時,天已大亮。他是蓋著被子睡的。這個房間只有六張席子大,還連著一間小小的廚房。屋裡一個人也沒有,枕頭旁放著藥和冰袋,自己身上穿著睡衣。 他眼望天花板,有好一陣,才回想起遇到一個女人的事。 傳來開門的聲音。 「你醒啦?」一個女人在枕邊坐下來。她說自己叫京子。 「給你添麻煩了。」 杜丘的眼睛仍然看著天花板,說道。自稱京子的這個女人,有一副瘦長的面孔。不僅皮膚粗糙,表情也相當粗俗。 「可不是,麻煩透了!」京了毫無顧忌地說通,「找醫生給你打針,又用熱水給你勝身,換衣服……你身上那個味啊!」 「讓你受累了。」杜丘心裡湧上一股氣惱的心緒,但他強忍住了,「你我素不相識,不該讓你幹那些。」 「放心好了,那不會傷害你的自尊心。我習慣了。」 「習慣了?」 「為男人服務,是我的工作。什麼事都得幹,甚至沒有什麼廉恥沒有性欲也要和男人在一起。光有一點難聞的味兒,那就要燒高香啦!」 「味啊,味啊,不要再說那個了!」 在自己昏睡期間,這個女人都幹了些什麼,可想而知。杜丘似乎產生了一種屈辱感。身上散發臭味,那是必然的。因為十多天來根本沒有洗過澡,而且還是和便所在一起。 便所,一想到便所,杜丘立刻湧上一陣噁心。他急忙用手捂住嘴。 「要吐?」京子關心地看著他。 「不,不要緊。」 為了把浮上腦海的這一幕令人作嘔的情景消除掉,杜丘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但這卻使那些情景更加鮮明地浮現出來。 ——連續服用鎮靜藥,就會使逃跑的希望化為泡影。堂塔正是這樣打算的。給杜丘大量投藥,足以使他四肢麻痹,大小便失禁。而堂塔則可以乘機與酒井義廣商定對策。所謂的對策,無非是破壞杜丘的高級神經活動,把他改造成一個白癡而已。因為杜丘住進這家醫院是有證人的,所以還不能把他弄死。或者,故意造成機會讓他逃出去,再像殺害橫路夫婦那樣把他幹掉。對於酒井和堂塔來說,杜丘是極其危險的人物,殺掉杜丘,事不宜遲。不過,這多少總要有些風險。比較穩妥的還是做手術。以病情惡化為由,就可以合法地施行腦白質切除術。 必須分秒必爭,儘快逃出去。與其被破壞掉高級神經成為一個白癡而生存,勿寧讓自己死去。 ——藥怎麼處理呢? 不吃是不行的。杜丘想到,倒可以吃了再吐出來,但往外吐是很困難的。儘管有的人飲酒過度時可以毫不費力地吐個一乾二淨,而杜丘卻並不擅長。即便是把手伸到嗓子眼裡,身體彎成兩段使盡全身力氣,吃下去的東西還是不能返出喉嚨。就是吐出來,也只是一點點。一天要吃三次藥,如果不迅速吐出來,那就危險了。藥一發揮作用,從神經到肌肉都要鬆弛開來,不要說恢復活動機能,就連希望恢復機能的想法都不能產生了。 他下決心,一定要在下次堂塔叫他出土時逃走。一旦宣佈了對他的判決,顯然將要更加嚴厲地監視。 杜丘瞥了一眼便所。在那方形的水泥坑底,積存著一些返上來的髒水。他用鋁杯子舀出來,頓時感到惡臭撲鼻。等到護理員讓他吃下藥,看了看他的嘴走開以後,杜丘立刻閉上眼睛把那些髒水喝下去。 劇烈的嘔吐衝口而出,幾乎連胃都要一齊吐出來。胃裡一下變得空蕩蕩的了。 早、午、晚,他都要喝髒水。一想到如果逃跑失敗就要被弄成一個白癡,成為任堂塔驅使的奴隸,他就不顧一切地把它喝下去。 「真對不起。」杜丘向京子表示歉意,「不是埋怨你,那麼髒,有些難為情。」 「沒什麼值得道歉的,你和我身份不同啊。」 「身份?……」她說的什麼?杜丘思索著。 「我是個夜女郎。你從前是東京地方檢察廳的檢察官,杜丘冬人先生……」 「你知道了?」杜丘看著京子,她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 「在浴池和交通崗樓上,看到你的照片了。」 「是嗎?」杜丘掀開被子,下了床。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把我的衣服拿來吧。」 「拿出去洗啦!」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