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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他幾十次反復回想著案件現場的狀況,盡可能地回憶出每一個細節。關鍵的情節只有一個,那就是朝雲妻子講的猴子吸煙這件事。鶇鳥也喜歡吸煙,而武川吉晴則死於狂亂。如果證實了鶇鳥和猴子之所以出現幻覺是由於可卡因而不是阿托品,那麼可卡因就是連接武川、鶇鳥、猴子以及朝雲被害的關鍵。

  ——但是,這樣一來,熊又怎麼解釋呢?

  無論如何也不能設想,能是吃了可卡因或是什麼別的東西。

  杜丘在無意中碰到的犯罪的傷口,到底是什麼呢?儘管已經搜集了眾多的材料,在眼前呈現出了縱橫交錯的犯罪情節,但也正是這些勞枝末節的東西,深深地掩蓋了問題的要害。

  在保護室裡,杜丘象滾了一身糞便的豬一樣,過了四天。幸而,還沒有給杜丘服用大量的鎮靜藥。到第五天,「妻子」就要來問診斷結果了。當提出要求堅決要出院時,醫院則要向她說明病情,正式決定住院治療。大概他們準備在那之後,再開始大量投藥。

  大量投藥——這件事本身絕不是壞事。對於精神分裂症和嚴重的憂鬱型精神病患者,應該給他們吃大量的鎮靜藥。可以說,多虧發明了神經阻斷藥和抗憂鬱藥,才使精神病院的面貌為之改觀。由於大量投藥。治癒率大為提高,那些狂暴失常的患者也隨之逐漸絕跡。這樣一來,病房也可以開放了,變得和普通的醫院沒有什麼區別,陰森的氣氛一掃而光。這都是鎮靜藥空前發展的結果。

  這些,杜丘早有所聞。也許,真的就是那樣。但是,那是對施行正確治療方法的精神病院而盲。對於那些根本不予診斷就大量收容患者、無限制地投給鎮靜藥而不許有任何怨言、一心只為賺錢的醫院,是不在此列的。那是在刃用環物,以其代替約束瘋子的保險衣①。【①保險衣為給精神病患者穿用,以約束其行動的特製衣服。——譯者】

  一看就知道,同室的三個人都服用了相當劑量的藥。儘管他們對藥物已經有些抵抗力,但一躺下還是立刻就沉沉入睡,和一段圓木沒什麼兩樣。杜丘的藥量雖然少些,但也是一有睡意,不管什麼時候倒頭便睡。

  第五天的午後,怒容滿面的護理員來叫杜丘。

  出院嗎?剛這麼一想,他立刻發現並非如此。事態迅速惡化了。他被命令遷進一間要比先前的屋子小一圈的房間裡。

  「進去!」杜丘剛走進去,鐵門隨即發出沉重的聲響,關閉了。

  這像是一個單人房間。廁所坑裡升起一股難聞的腐臭味。

  護理員惡狠狠地從外面盯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杜丘靠在板壁上,思索著其中的原委。真由美不能不來要求出院。肯定是來過了,而如預想的那樣,沒有答應。

  然而,還不止於此。如果只是那樣,大概不會換到這個單人房間來。

  ——身份暴露了?

  這種可能性相當大。護理員的眼裡好象也閃出兇殘的目光。

  必須儘早進出去,他這樣想著。既然已經打發走了「妻子」,恐怕今晚就要吃藥了。藥物將引起癱瘓、大小便失禁,那時想逃也不行了。

  他試著動了動身子。在幾乎沒有吃飯的情況下又吃了藥,所以渾身無力。但他估計,即便無力,打倒一兩個護理員再跑出去,還是可能的。他咬了咬牙,決定破釜沉舟,拼死跑出去。這裡並不是精神病院,而是敵人的營壘。一旦陷入其中,最後的結局,難免變成一個無用的白癡。

  但無論怎樣,也得等到夜幕降臨。白天逃跑過於引人注目。

  ——堂塔會怎樣對付我呢?

  杜丘想像著,當堂塔一旦得知逃亡的檢察官潛入了他的醫院,將會何等的驚愕。

  杜丘身上蘊蓄著沉靜而憤怒的力量,靜候對手的挑戰。

  「出來,診察!」

  護理員粗暴的吼聲,在夜色中迴響。杜丘被兩個男人拖了出來。這種作法,明顯地充滿了惡意。

  他被帶進院長室。

  「坐下!」院長冷酷的目光盯著杜丘:「你到底是什麼人?說出你的真名字!」

  「津山皎二……」

  「胡說!津山怎麼會打聽起武川吉晴的事?」

  杜丘大吃一驚。他想起來,崎中和土井上午曾被叫出去診察過。也許問過他們了?

  「我有個朋友,他認識武川。」

  「津山皎二,已經打過電話了!」院長的額頭上青筋暴跳,深陷的眼窩裡閃出野獸一般殘忍的目光,「不說的話,我可以讓你說!」

  堂塔用下巴點點桌子上的電擊治療器。

  「現在它就放在那兒。這傢伙是110伏的交流電,平時用它來進行麻醉。現在要是放在你腦袋上,想想會出現什麼結果?我想那是不言而喻的。你就要人事不行,全身痙攣。搞不好,一星期也恢復不了記憶。就象雷擊一樣強烈。用過一次,保證你下次再見到,就會乖乖地伏首聽命。」堂塔的臉上,佈滿了陰險和狠毒。

  「的確。」

  杜丘慢慢地點了點頭。在無麻醉的情況下使用電擊療法,不管誰都要變得呆頭呆腦,服服帖帖。對此他早有所聞。挨上那一下子,就根本談不上逃跑了。杜丘一邊點頭,一邊窺測方向。在他背後,有兩個護理員站在那裡。

  堂塔使了個眼色,一個護理員立刻抓住了杜丘的兩隻胳膊。

  只晚了那麼一刹那,杜丘後悔莫及。

  「我可不是只讓你說說『的確』什麼的那種人。名字要是忘記了,能不能給我想出來呀?」

  堂塔把電擊治療器拿在手裡,伸到杜丘眼前。

  「等一等!」

  杜丘本想大喊一聲,卻沒有喊出來。電極「啪」地一下觸到了臉上。在那一瞬間,杜丘跳了起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一瞬,簡直不知出了什麼事情。

  「這是放到你臉上,要是放在你腦門上,一通電,你就要全身痙攣,小便失禁,昏死過去。怎麼樣,試試吧?」

  杜丘默視著堂塔。他看著堂塔那凹陷而暴虐的眼睛。

  「趴下!老老實實地聽我管好了!不然的話,一輩子也不讓你出去!」

  杜丘搖了搖頭。

  「那麼,你是想來點武力才行啦?」

  堂塔的眼睛裡,好象有一種捉摸不定的目光。杜丘剛剛閃過這個想法,突然間電極觸到了他的前額。

  他覺得好象被拖進了雷電交加的雲層中,腦袋裡有如翻江倒海一般,隨後就不省人事了。

  「挺不住的傢伙!」

  堂塔向哀叫著昏死過去的杜丘踢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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