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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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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當從舷窗左邊看見了襟裳呷的燈塔,超過了黑夜籠罩的太平洋,開始飛向下北半島時,杜丘恢復了平靜。但是,與其說恢復平靜,莫不如說是由一種聽天由命、自暴自棄的心緒代替了先前的惶恐不安。茫茫的暗夜,漫無邊際。飛機劃破夜空的轟鳴聲,聽起來使人感到是那麼淒涼而孤獨。 在暗夜中,杜丘不知哪兒是本州。他極為擔心,這樣不停地飛行,很可能使他最終看不見陸地,迷失在浩瀚的太平洋之上。儘管面前的儀錶琳琅滿目,但杜丘卻只能認出速度表、高度表和水平儀這三樣。真是名副其實的盲目飛行。 他看見在遙遠的海面上有一盞船舶燈,然而卻一閃即逝。只能追過它,獨自前行,這使他感到一陣寂寞。 儘管方向不明,但飛行還算順利。速度表指著巡航速度,時速一百五十英里。機頭的前方閃動著星光,機身也不再搖擺不定了。 「飛行中的賽斯納177,請回答!」 起飛將近半小時後,在小型飛機專用頻率118.5兆周上,傳來了無線電呼叫。 「這裡是三澤指揮塔,賽斯納177,請回答!」 杜丘沒有回答。為了便於接收各指揮塔的呼叫,遠波事先已調好了無線電接收機。 「這裡是三澤指揮塔,賽斯納177,現在指示航線,請回答!」 杜丘仍沒有回答。已經進入了三澤指揮塔的控制範圍,這使他放下心來。 突然,機頭前方有一片黑影擋住了去路。 「賽斯納177,向左轉!前方是恐山!」 無線電裡厲聲喊道,杜丘迅速急轉彎。飛機發出轟鳴聲,從山邊擦身而過。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飛機很快從山間鑽了出來。 他按照這條路線,一直飛到海面。海面上象鋪著一層銀白色的木板,海岸線清晰可見。他調整了方向,使飛機沿著海岸線飛行。 杜丘感到徹底放心了,總算沒有迷失在太平洋上,終於看到了本州的海岸線。現在,只要海岸線不從自己的眼中消失,就毫無問題。他把高度稍稍降低,依稀看見岸邊好象是漁船上的燈光在閃動。 三澤指揮塔拼命地呼叫。看來,北海道警察已和他們取得聯繫,他們瞭解了事情的真相。現在,太平洋沿岸的各個雷達站,一定都在把目標對準了賽斯納177。從三澤到仙台的松島,乃至水戶的百里基地,各地的雷達肯定在不停地捕捉這架飛機。 被雷達網重重包圍的杜丘,此刻忽然想起了矢村。警視廳肯定也接到了報告,對於這次夜航,矢村將如何對付呢?他的臉上肯定充滿著無可奈何的恨怒。 儘管飛行許可只到仙台,但杜丘根本沒打算在仙台降落,因為那無異於自投羅網。警察肯定認為他要在機場降落,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他是在根本沒有掌握著陸技術的情況下起飛的。如果將計就計降落在海面上,就可以安然跑掉。 但是,真的能在海面順利降落嗎? 一到本州,這種擔憂就佔據了他的整個頭腦,使他感到極度不安。確如遠波所說,賽斯納177型飛機很容易操縱,起飛也很順利,誰都能開。如果是在白天,即使完全依靠視力飛行,也未嘗不是一次愉快的飛行。這和在山地飛行不同,沒有起伏不平的地勢,也沒有複雜氣流的干擾。唯一懂得擔心的是霧,但今天的海面分外晴朗。現在只剩了最後的一道難關,即水面降落。他想著遠波教給的要領。儘管遠波說過,只要沉著應付就有成功的把握,但是,要以九十公里的時速沖向海面,能否平安無事,仍頗為令人擔心。 不管怎樣,也只有背水一戰了。飛機不能總在空中停留。續航距離只有一千三百公里,也許勉強能堅持到東京附近,但必須在汽油燃盡之前實行水面降落。 他暗暗下定決心。也許,會因為降落時海面風高浪急,或者一時操作失誤,而使自己葬身海底。但這些住起飛前早已有所預料,所以,即便出現那種結局,他也毫無悔意。 「賽斯納177,請回答!這裡是自衛隊機。」 杜丘吃了一驚,抬眼看去,在離自己相當遠的高空,響著噴氣式飛機尖厲的呼嘯。 「請回答!現在指示著陸地點,立即回答!」 杜丘一聲不響。肯定是自衛隊飛機從三澤基地飛來了。難道逃不脫了?——不管飛到哪兒,都將擺脫不了自衛隊飛機的追擊,即使水面降落成功,也會落到警察的包圍之中。 「不回答嗎?杜丘!你要清楚,你現在既無許可又無經驗,是在冒險駕駛!沒有我們的指示,著陸很危險!為什麼不說話?!」 粗暴的語言,也都衝口而出。 杜丘依然沉默不語。 一會兒,噴氣式飛機的嘯叫聲再次襲來。這次確實是朝向自己沖來了,杜丘不由自主地握住操縱杆。猛烈的衝擊過後,兇猛的氣流震撼著機身,發出喀啦喀啦的響聲。 ——要進行空中解體! 杜丘猛然間想到了這一點。無論怎樣改變機身的姿勢,只要再這樣劇烈地衝擊兩二次,飛機勢必在空中被解體。氣流是那樣的兇猛異常,令人驚懼。 杜丘熄滅了燈光。要想逃跑只有低空飛行,因為噴氣式飛機不能飛得太低。他果斷地下降,只看著機頭貼近了銀色的海面。水平線迅速升離,他感到一陣暈眩。就要衝上海面的時候,他拉起了操縱杆,飛機恢復了水平。海水就在眼下,朵朵浪花歷歷往日。高度表指著一百五十英尺。 「停止無謂的抵抗!」無線電裡大聲喝道,「我們能貼水面飛行,聽從我們的指揮!」 杜丘一聲不響,繼續飛行。此刻,他根本無暇回答,只是死死地盯住映在擋風玻璃上的黑乎乎的水平線和高度表。只要稍有差池,就要被海面吞噬。 「賽斯納——」自衛隊的飛機還在不停地呼叫。「他沒有求援嗎?」過了一會兒,傳來了輕輕的耳語聲。 飛機的聲音遠去了。 不知他們是無可奈何地回去了,還是仍在什麼地方搜尋。因為無線電的頻率不同,收聽不到。 杜丘不顧一切地繼續飛著。銀色的海面上起伏的波濤,在他眼底滾滾退去。 黑沉沉的大地上出現了一座城鎮,萬家燈火映入眼簾。已經到了宮古?也許是釜石,或者是松島?漁火猶如散落在大地上的無數顆寶石,閃閃發光。 飛機發出的轟鳴,把這一切都遠遠地留在了後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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