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追捕 | 上頁 下頁 | |
三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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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怎麼也不行。那一面是國家權力,我和哥哥再反對又能怎麼樣。我原來在農協工作,可是……」 「被解雇了?」 「殺人犯的妹妹,誰都冷眼相看。我失去了明天的希望。只好遠離家門。所以,我很關心您的事。」 「謝謝」 「您和我哥哥不一樣,現在還有鬥爭的力量。可是一旦被捕,就什麼都完了。」 她的瞳孔裡射出一股強光。 「可您怎麼知道我無罪呢……」 「很簡單,」千鶴搖著頭,「您那天是那麼突然地逃跑,那就說明問題。等你發現是怎麼回事時,已經停不住腳了——不從誰手裡,接過不祥的接力棒,拼命地跑下去。從這副樣子,就可以猜想到您的情況。又讀了報上的報道……」 「不祥的接力棒……」杜丘喝下一口已不太熱的咖啡。」 「不知是誰遞過來的。千鶴停了停,又說:「可能是黑暗的統治者吧。可你一接過它,就得跑啊跑,一直跑到死。」 「也許是這樣……」 千鶴的話,使杜丘頓時感到自己接過來的那枝接力棒所具有的分量,它充滿了死屍的不祥之兆。那件在新宿的街角不知被誰悄悄披上的符咒般的外套,此刻依然緊緊地裹在杜丘身上。千鶴把它稱作黑暗的統治者遞來的不祥的接力棒。那黑暗的統治者,究竟是誰呢? 「我在附近租了一套公寓,如果您要用,請用好了。」 「謝謝您的好意,可我必須走了,失陪了。您哥哥令人同情。」 千鶴臉上現出淒涼的神情。杜丘站起來向她告別。此刻,杜丘還沒有力量幫助她出謀劃策。 杜丘離開茶館,向車站走去。 千鶴關於黑暗的統治者的議論,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裡。她把陷入於意想不到的逆境的破壞者,稱為黑暗的統治者,「而她哥哥則從那裡接過不祥的接力棒。明明是和平生活中的兄妹,現在卻一個被投入監獄,一個在外流浪,被迫分離。對於無力反抗的兄妹說來,也只能把難以抗拒的惡運描繪成黑暗的統治者。 千鶴所說的黑暗的統治者,就是命運。 這命運就躲藏在街角,它會出其不意地落到過路人身上,而所謂命運,在杜丘看來,就是一隻令人厭惡的壁虱。它隨時準備爬到狗或人的身上,屏息靜氣地躲在樹葉底下,一感受到走邊的動物的呼吸就立刻粘上去。而後則咬開宿主的皮膚。貪婪地吸食血漿,把自己脹得滾圓。這就是惡毒的命運真面目;在這命運面前,千鶴的哥哥飲泣屈服。 ——但我絕不屈服! 必須剝掉黑暗的統治者藉以隱身的那可惡的黑外套,露出它的真面目。杜丘似乎看到了它那醜陋不堪的本相。當剝掉黑暗統治者的外衣之後,在它的肌體上,肯定會有無數隻壁虱翻滾蠕動。 杜丘乘上了始發車。車站並沒有警察,這早在意料之中。封鎖警戒只能限於以幌別川為中心的一個小範圍內。只要把通往外界的公路、鐵路以及小道控制住也就完全可以了。當然,如果知道他已經逃出來了,那又另當別論,否則,是不可能在廣大的北海道整個鐵道線上設置警戒的。即便動員了北海道的全部警察,也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現在的關鍵是要回到本州。到本州有三個辦法,乘飛機、渡船和客輪。首先,乘飛機根本談不上。渡船在釧路、苫小牧、小樽、室蘭、函館等地都有。千歲離苫小牧很近,到室蘭也不遠。但杜丘決定還是避開渡船。 渡船的開航次數少,因而易於監視。從這點看,青函客輪是最安全的。因為它開航次數多,客流量大,而且與渡船相比,航行距離也短。在長距離航行中,萬一船上得到追捕的通知,那時再跑就來不及了。 列車向函館駛去。 隨著列車的行進,矢村回東京這件事也越來越使杜丘感到不安。 這傢伙為什麼要回東京呢? 既然矢村來到了北海道,那麼毫無疑問,東京地方檢察廳特搜班的人肯定也來了。因為這關係到警察當局和檢察當局的威信。但矢村受了一點傷就半途而歸,令人不解。他不是個臨陣逃脫的人,他肯定是想出了什麼新的策略。什麼策略呢?也許,矢村估計到自己要在幸吉帶領下翻越日高山,因此解除了包圍,改為沿路盤查。當然,他們在控制著去本州的各條道路,準備在那些地方逮捕杜丘。 能逃走嗎? 杜丘很有把握。他覺得,在連接本州和北海道的大門函館的繁華市街土,要認出一個罪犯來並不那麼容易。只要到了函館,總會有辦法去本州。 只要到了本州,潛入東京就不成問題。 朝雲和猴子服用阿托品用的容器這個謎,怎麼才能揭開呢? 「是煙嗎?」杜丘自言自語著。 2 杜丘到了函館。 路上沒有太多的警察,星星點點地看到那麼幾個,也不像是在執行特別警戒的樣子。看來問題不大了,杜丘想,只要能隨著人流乘上船,就能順利到達本州。 臨近中午,他吃過飯,心情平靜下來,不慌不忙地朝棧橋走去。 他混在人群裡往前走著走著,卻突然站住了。檢票口附近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好象是在核對乘船人數,按動著計算器。這個人他很覺面熟。 ——特搜班的! 杜丘一跟就看清了,那正是他過去的一個同事。另一個,好象是北海道的刑事警察。 杜丘離開上船的人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返身往回走。就在這一瞬間,杜丘覺得那個特搜班的人好象朝他看了一眼。他感覺到了背後投來的銳利的目光,隨即加快了腳步。他似乎覺得,那兩個人已經朝這邊來了。快跑!他焦急地在心裡喊道。 回頭一看,那兩個人果然已朝這邊走來,如同食肉動物發現了獵物。 「杜丘,站住!」 尖厲的叫聲,從人群中傳來。杜丘跑起來。後面緊追不放的腳步聲,就象踏在杜丘的心上。他扔掉船票,跑出了碼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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