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追捕 | 上頁 下頁 | |
一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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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杜丘想,又是熊來了。他勉勉強強抬起上身。已經沒有一絲逃跑的力氣了。如果熊朝自己撲來的話,只有再跳進河裡去。黃昏已開始籠罩河面,暗灰色的河水顯得更加寒冷。 「呼——」他聽到一聲動物的喘息。但那並不是熊。他看到河灘上有個人騎在馬上,那姿勢好象美國西部劇裡的牧童。那人從馬鞍上撥出槍。朝空中放了兩槍。 聽到槍聲,杜丘又無力地躺下了。 「不要緊吧?」 那個男人跳下馬來,扶起杜丘。 杜丘「啊啊」兩聲,點點頭。 頓時,人喊馬嘶,飛馳而來。有十幾匹馬跑下了河灘。其中一匹馬上騎著的就是那個姑娘。 「太好啦!沒讓熊吃掉哇!」她跑到跟前,說道。 「沒……吃掉。」杜丘在人們簇擁下,有氣無力地回答。 「睡得好嗎?」遠波真由美走進房間,問道。 「謝謝,睡得很好。」 杜丘叼著一支煙,正從窗子裡看著外面的景色,他轉過身來,輕輕點點頭。 「您的衣服太破了,光穿這套吧,是父親打獵的衣服。鞋也合腳吧。只是您的錢濕了,給您換了張新的。」 杜丘從真由美手中接過衣服、鞋和沒有折痕的紙幣,走進旁邊的屋子。厚運動服式的狩獵服,和自己的那套西裝不同,活動自如。半長靴,再穿上厚襪子,也沒什麼不合腳。杜丘本打算等恢復了體力再說,可一有了這身衣服,頓時又鼓起了逃跑的勁頭。 「正合身!」真由美從上看到下,「可是,我還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哪!」 「我姓前田。」杜丘低下眼睛,回答說。 他記起,被接到真由美的父親經營的這個日高牧場時,好象曾經對誰說過自己姓前田。 「前田君,你為什麼要在山裡呀?你好象不是本地人。」 真由美微微歪起頭,問杜丘。——在山裡的遭遇,真是一場可怕的幻夢。正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忽聽一聲槍響,往樹下一看。只見一位身穿西裝的男人,向河邊飛奔而去。熊用快得可怕的速度,緊追不放。在河裡濺起團團水花。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從樹上跳下來就跑回家,只記得那個男人穿著西裝。 「是旅行的,迷路了……」 杜丘簡單地答道。他自己也明知,這種說法根本不能令人相信。或許,這個姑娘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看來有二十二、三歲,一雙眼睛又黑又大。身體的線條從緊身衫裡清晰地顯露出來,使杜丘有點不敢正視。 「那麼,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到那種地方去呢?」 「我是騎馬去探望一位住在山裡的阿伊努老人哪!熊一撲來,我就摔下馬,從馬鞍上拿來福槍來不及了,才拼命爬上樹的。」她微微聳聳肩,「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好嗎?」 「什麼呢?」 「聽說,從前日高山一帶的阿伊努人,一碰上熊,就把袍子前面卷起來,讓熊看下身。嘴裡念叨著,『你想看的,在這裡,已經為你把衣襟掖起。』要是女人就彎下腰,屁股對著熊,男人就站著讓它看前邊。」 「熊能跑嗎?」 「我來不及試驗哪!」 「啊。」 杜丘笑了笑。真是個大膽而開朗的姑娘。他望著窗外,心想,大概正是這廣闊的牧場,才培養出了她如此開朗的性格吧。窗外是一片草原,環繞著層層森林,一望無際。 「在北海道,這要算得上第二大牧場了,這是父親的驕傲啊。不過,他參加了道知事競選,眼下正忙著那些事呢……」 「養馬,還是養牛?」 「養馬。已經發出去好多英國純種馬啦。你會騎馬嗎?」 「不會。」 「你的工作呢,律師?」 「像嗎?」 「不知道。」 究竟是什麼職業,真由美想像不出。但一看面貌就知道,肯定不是工人。只是在精明聰慧的相貌中,流露出一絲冷酷的神情。 「您父親在家嗎?」 「在。」 「想去問候他老人家。另外,希望能把這套衣服送給我。可是……」 「怎麼,你要走?……」 「我還有事。再說,也不能總給你們添麻煩哪。」 警察遲早會來的。必須趕在警察之前離開這裡。他不想讓真由美看到自己那時的狼狽相。 「請求您也不行嗎?您這樣的人,父親也一定要挽留的。」 不知為什麼,真由美對於就這樣把他送走,感到有些惆悵。當然是他救了自己的命。但是,對於自己來說,怎麼都能得救,因為一看見馬跑回來,救護隊立刻就出發了。可他呢,用只有一顆子彈的村田槍,就把兇暴的熊引到河裡,該是多麼英勇而又果敢哪!她由衷地敬佩。熊儘管不能上樹,可卻善於游水。弄不好,他就會被吃掉的。而且,在他額頭上顯露出的含蓄的神情,也深深吸引了她。 「您的盛情,我領了。」 澡也洗了,鬍子也刮了,奔向明天的追蹤的力氣加足了。 「看來,是留不住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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