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不歸的復仇者 | 上頁 下頁
五五


  不能被埋在政治的溝壑中。原田清楚地看到了政治的殘酷無情。一百三十六人作為活體實驗,種植細菌而遭虐殺這一事實,美國政府為了政治的需要,竟然打算埋葬它。中岡就是由於是中岡,甚至就能得到中央情報局的協助去埋葬這一事件。所以,父親和妹妹,再加上野麥涼子在內的六人,就象蟲子一樣地被殺害,橫田也要被冤枉地送上絞刑架。

  不能佯作不見,敵人確實強大無比。從理論上講,敵人就是日美兩國政府。原田是孤獨的,既赤手空拳,又無援軍。正如島中所說,哪怕是有中央情報局和根來組在追趕,也不能向警察求救,投入警察的懷抱,反而更增加危險。這些是清楚地知道了。此刻的原田不但清楚地知道這些,而且還有繼續戰鬥的決心。

  原田並不是要揭露日美兩國政府勾結的陰謀——權力存在的地方常常伴隨著腐敗。這個腐敗,對於原田說來怎麼都行。原田要做的僅僅是一件事。

  ——要復仇!

  就這一件事.父親和妹妹、還有野麥涼子的仇一定要報。其餘的事情。無論怎樣都可以。原田並沒有心思要去把三十多年前的惡夢披露于國民面前。以眼還限,以牙還牙——這就是原田的決心。

  現在不是要逃走,而是要追擊。追擊,殺掉作為元兇的中岡。

  ——島中怎麼辦?

  眺望漁火,原田在考慮這個。誠然,島中與殺害父親和妹妹、以及野麥涼子無直接的關係,可事件的起因在於島中,這是事實。就算是發現了武川惠吉,也完全可能在不出現任何事態的情況下暗中了結此事。例如,以交談的方式處理,這也是可能的。但是卻假託治病將其殺害了。原田就是打算殺死島中才追到這裡來的。這是一個令人深惡痛絕的人。這一看法此刻並沒有任何改變。

  只是,島中終於悔恨了。雖然是被追趕、死到臨頭時的悔恨,可確實是悔恨,並且還道出了令人觸目驚心的事實。這又使原由感到躊躇。島中說要向警察自首,但倘若從這裡逃走,那這種決心在瞬間就會逆轉,這點原田是清楚的。醫學院教授自己轉變成殺人犯——這能辦到嗎?

  縱使島中反悔,對原田說來也無關緊要,事件的全貌已經知道了。原田的目的,是從現在起要殺掉中岡,也許,現在放走島中,相反他可能會異常熱衷於殺死原田。倘若是這樣,不如現在殺死島中以免後患。

  是在這裡殺死島中呢?還是放了他?

  原田在反復酌量。

  原田的肌肉突然收縮。感到背後有殺氣。

  ——完了!

  一股寒意通過脊背。原田背向島中,毫無戒備地望著遠處的漁火。可以感覺到島中從身後的襲擊。原田距懸崖僅數米遠,若被島中巨大的身體一推,就會直下懸崖。在崖邊沒有任何可供抓扯的灌木。

  覺悟到這點,只在刹那間。

  原田立即將身體側下,除此之外別無它法了。一邊倒下,心裡充滿悔恨之情。怎麼就沒想到島中會垂死掙扎,反過來襲擊自己呢;

  巨大的力量,擊在倒下的身體上。

  「見你的鬼去吧!」

  島中叫道。

  原田一下就被推了出去。用手殊死地摳住地面,那是一個斜面,勉勉強強刹住了身體的滾動。島中的腳踢到了顏面上,面頰頓時象破裂似的。管它的呢,隨它便吧!死的寒流襲擊著全身。原田集中生智地抓住了島中踢過來的這只褲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拼命一拉。

  島中一聲嚎叫,巨大的軀體倒下了。

  「住,住手,住手,饒了我吧!」

  島中絕望地嚎啕大叫。巨大的軀體滾到原田旁邊。原田敏捷地翻身而起。

  島中一面嚎叫一面下滾,巨大的軀體不能抑制,被懸崖吞噬了。下落的時候,已不再能聽到聲音了。

  40

  當地警察得到島中教授失蹤的消息時。已是翌日——十月八日了。

  牧丘美都留一直等到天明,也沒得到島中的任何消息。與住宿的金華山飯店負責人商量後,在旅館與東北大學醫學部教授會聯繫,詢問島中教授是否與對方有聯繫。東北大學方面教授會的服務員答覆說沒有任何聯繫。這樣,警察便出動搜索了。

  救援的車是停在飯店的停車場。

  在昨晚九點過,有一位教授模樣的人在停車場與誰談話——警察得到了男女目擊者的證辭。

  屍體被發現,已是午後很晚了。是漁船發現的。島中淒慘的屍體是從懸崖上滾下去的。

  懸崖上爭鬥過的痕跡清晰可見。

  縣警在很大範圍內設置了非常線。島中教授是日本醫學界的重要人物。島中遭他殺的屍體被發現,縣警不能不出動。根據目擊者的證辭,搜查三十歲左右的身材高大的男子,舉動可疑的人被依次訊問。

  警視廳搜查課的峰岸五郎得知這一消息時,是八日的黃昏。

  「這傢伙。」

  峰岸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峰岸打電話到原田的住宅。原田不在。

  臨近午夜,又打了一次電話,仍然不在。

  原田的直接復仇順利與否,峰岸未認真想過。殺死島中教授的,一定是原田。原田好象正在接觸到庫拉西島熱帶傳染病研究所的真實內幕,至此便杳無音訊了。若是原田得到了什麼有用的情報是會來聯繫的,沒有聯繫便親然直接行動,肯定是因尋找證據已完全絕望了。

  殺死島中以前得到自白了嗎——峰岸關心的是這個。也許自白了吧?沒有自白便殺死是不妥的。事情究竟是怎樣的呢?

  峰岸並不反感直接復仇。中央情報局的介入、島中和中岡又是當事者,這一案件警察是無能為力的。在國家的庇護下隱藏起來,結局一目了然。不可能依靠國家復仇。所能幹的事,就只有直接殺死島中和中岡。峰岸認為該殺。

  所謂正義,從國家開始,在那些機構中已不復存在,正義在復仇之中——這就是峰岸的想法。雖說這種想法很危險,可被奪走的,就要奪回來,被殺害的,就要殺回來——這就是男人活著的道理。被奪走了,被殺害了,最後依賴國家權力的希望又破滅了,僅是因為懷恨而偷生,這是令人不快的。

  對此,自己也有強烈的感受。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也必須意識到自身同時也毀滅了。

  對於殺死了島中教授、現在又把目標轉向中岡幹事長的原田說來,前途沒有了。

  十月九日,那天原田又不在,也沒有得到原田方面的任何聯繫。

  夜裡,峰岸走訪了外事警察伊庭的公寓。

  伊庭住在涉谷區的代代木。在外事警察中,普遍穿著時髦。伊庭也是這樣,並且獨身一人住在相當高級的公寓。

  伊庭喝著威士忌。

  峰岸與伊庭對面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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