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不歸的復仇者 | 上頁 下頁
四三


  一切突破口都淤塞了。原田死心了。舊陸海軍聯合秘密地研究什麼的那座熱帶傳染病研究所,已融化在無法開掘的冥冥黑暗之中了。

  靠個人力量不能使三十多年前的惡夢復蘇,原田被絕望感苛責看。雖然已殺了直接兇手,可在鐵槌沒向島中教授和中岡幹事長砸下去之前,不能說復仇是成功的。

  肌膚雖無深秋的感覺,卻也並沒有夏日陽光的熾熱感。焦急使人感到陽光熾熱,陽光又加深了焦急感。

  原田考慮的是直接復仇。陽光無論從什麼角度也射不到被湮沒了的謎。即使誘拐、拷打、也要讓島中和中岡吐露真情——這個決斷,在心裡漸漸堅固起來。

  諫早診療所。

  在這招牌面前,原由停住腳步。

  諫早診療所院長——後藤有弘,畢業於帝大醫學部,戰敗時在陸軍大村醫院工作。原田從畢業生名冊上發現的,他和島中是同期學生。

  同期學生,又是醫生,對島中軍醫時代的事可能還有記憶。原田懷著這一線希望。如果訪問了同期學生還不能得到什麼,再停止調查,屆時便直接付諸行動——這就是原田的既定方針。

  訪問後藤有弘院長,還不僅因為是他是島中的同學,在島中的兵籍簿中,記載他從醫學部畢業後,被任命為軍醫少尉,立刻在陸軍大村醫院工作,由醫生馬上被授予尉官,取得博士學位後馬上又被授予恢宮。這些姑且不論,島中在昭和十七年十月,以軍醫大佐身份被派往庫拉西島。

  島中被任命少尉軍官的同時,戰爭爆發了。這期間,他在陸軍大村醫院約工作了一年。後藤院長也是同樣經歷。詢問後藤,或許能得到點兒什麼——原田抱著一種僥倖心理。

  他也知道,這尤如抓住一根稻草。

  請求面見院長。

  後藤院長輕聲把原田喚進診療室。他有一張削瘦的臉,一見就知道性格光明磊落,與島中不同,的的確確是一個沾滿人們手垢的,作為好爺爺的市鎮醫生。

  「話長嗎?」

  「是的。想在先生有空的時候,再佔用您的時間……」

  「喂!」

  後藤以大家都聽不見的聲音,招呼護士。

  「我有急事,要停止工作。」』

  後藤站了起來,好象左腿不太方便。

  「可是,先生……」

  原田不想打擾他的診療。

  「還有孩子呢,」後藤笑了突。「與我相比,病人更願找孩子聽診。好,請。」

  後藤把原田引進與診所一樣的住宅。

  「有遠客,而且是晚輩呢。」

  他吩咐女傭人,拿出了啤酒。

  「哦,您有什麼事呢?」

  「是這麼的,先生您知道島中常平教授吧?」

  「當然知道,」後藤立即答到。「我是市鎮醫生,人家島中是教授——運氣好哇。」

  他笑了。

  「在陸軍大村醫院時,他和您在一起?」

  「是這樣,我與他是同期同學。」

  「想瞭解一下島中教授軍醫時代的事情。可以預先告訴您,不是要陷害教授,只是……」

  原田認為還是要根據具體對象,講一定程度的真話為好。醫學界狹窄,一個青年醫生搜尋教授的昔日,很容易引起反感,尤其後藤又是島中的同窗、舊友。

  「只是,什麼呀?」

  後藤望著原田。

  「他把握著解開殺人事件的鑰匙。」

  「殺人事件?」

  後藤放下了飲酒的杯子。

  「是的。」

  原田作了概要地說明,當然不會說出中岡幹事長的名字。

  「可怕的事呀!」

  聽完後,稍息片刻,後藤感慨地說。

  「能從先生這兒得到些什麼,我不清楚。只是我已對父親和妹妹的亡靈發過誓.但是,庫拉西島的熱帶傳染病研究所究竟有什麼?為何從所有的記錄中抹銷?這點不弄清楚,就無法向兇手復仇。」

  「對於這種事,島中君是殺人的指使者,可能嗎?」

  後藤的眼中,掠過一道亮光。

  「有可能。」

  原田直率地回答。

  後藤沉默了一會兒。

  「那麼,您想知道什麼呢?」

  詢問時,表情輕鬆了。

  「島中教授從大村醫院被派往庫拉西島。如果,先生曾聽到什麼他在研究所的事情的話……」

  「那個,弄錯了。」

  後藤打斷原田的話。

  「那……」

  「島中君在大村醫院約待了一個月,立刻被派往戰地。」

  「可是,那——不會有什麼地方弄錯了吧?在兵籍簿……」

  「若這樣,那就是兵籍薄弄錯了。我參加了島中君的送別會,不會錯。」

  後藤斷言。

  「……」

  「為什麼,會那樣呢……」

  「後藤自言自語。」

  「島中教授去哪兒了?」

  原田受到衝擊。不僅是熱帶傳染病研究所,就連島中的軍曆,軍方也有意隱瞞。他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著。

  「應徵到哪兒,是軍事秘密。就是問,恐怕也不會說。可是,僅半年就從哈爾濱來信了。所以我知道島中君參加的是關東軍。」

  「是哈爾濱……」

  「因為身體健康,又積極肯幹,晉升了中佐——就只有這樣一封信。想回信。可駐地、所屬部隊番號一樣也沒有,只好作罷了。」

  「那麼,島中教授就再也沒回大村醫院了嗎?」

  「沒有。」後藤搖了搖頭。「我畢業那年患了壞疽病,沒能去戰場,戰敗後很久,都在大村醫院工作。再沒有收到島中的來信了。現在,我進京時,還與他互相問候。僅此而已。」

  「那時,熱帶……」

  「不對,我聽說,是從關東軍被編入南方派遣軍的呀。」

  「是嗎?……」

  原田吐了口氣,有一種深深的虛脫感。研究所被埋沒,連軍曆也被埋沒。在此以前,無論怎樣還可尋覓,可即口起,就不知從何入手了.這就是所謂的軍隊、國家匿秘的軍隊。僅哈爾濱一個地名,有什麼用呢?

  「意外地拜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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