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村壽行 > 不歸的復仇者 | 上頁 下頁
一一


  「如今只能拜託你了。」

  峰岸將雙手緊緊地合在一起。

  「為什麼?」

  「武川的屍骨已化成了灰燼,無法找出被殺害的證據,即便是查閱病歷也絲毫沒有作用,對手不會愚蠢到如此地步。就算我們從正面著手調查,也不會看出破綻。島中不曾經是你的老師嗎?你無論用什麼辦法,只要搜集到證據就行,給我們找個突破口。」

  「試試吧。

  「要絕對地隱蔽,他若知道我們搜查已經到了他的身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

  「你難道還不知道其中的微妙之處,此事牽涉美軍,倘若島中教授知道了……」

  「會向警視廳施加壓力?」

  「正是如此,倘若牽涉美軍,這事百分之百要流產,所以必須在施加壓力之前,揭露事件全貌。」

  此刻,峰岸的目光顯得犀利、炯異。

  庭院中,秋蟲啾鳴,聲音是那樣出奇地清脆、高亢。

  9

  已是八月二十五日,事件發生後一周了。

  峰岸五郎顯得焦慮不安。張貼了幾千張啟事,卻不見任何地方傳來有關野麥涼子的消息。關於駐日美軍方面也沒取得任何聯繫;從練馬場跟蹤的刑事也令人掃興地歸來;原田方面的聯繫完全中斷,每天打電話他都不在。一切都處於休克狀態。

  例行的搜查某種程度上仍在進行。去北海道和大阪府的人員報告,北條正夫和關根廣一很可能是有預謀地被殺害,並如推測的那樣,據兩名死者的家屬講,他們都應徵去過特尼安並進過科羅拉多戰俘收容所。這是目前的唯一戰果。

  島中教授的經歷也大致摸清。島中作為軍醫大佐曾被派到庫拉西島。根據防衛廳編纂的《二戰史》,庫拉西島的別名叫作「饑餓島」,位於南洋諸島的一端,在菲律賓附近,周圍十公里都是瑚珊礁。島上約有四百土著居民,再多就無法居住了,因為島上多為潮濕地帶,棱樹繁茂,糧食生產受到很大限制。二戰期間,島上居民被強迫遷到南洋廳本部所在的科羅盧島,從而島上進駐了五千名日軍。在庫拉西島,真正的戰鬥基本上沒有進行過,因為盟軍將此島棄之不理,主要的戰鬥是與饑餓做鬥爭,有四千多名軍人死幹饑餓。島中教授是在戰敗前一年半回國的。

  對於島中教授是大佐一事,峰岸是滿意的。自己的預感正確,事情也正如預想地那樣展開。然而,這種滿意瞬間即逝,新的難題隨之又出現了。

  島中被派往的庫拉西島和原田等四人被派往的特尼安島相距千里之遙,特尼安島屬￿馬裡亞納群島,庫拉西島屬￿西加羅林群島,從距離上觀察兩者沒有任何關係。再則,一邊是軍醫大住,一邊是一等兵或二等兵,在等級上也是天壤之別,怎麼能拉到一塊兒?其中定有奧秘——峰岸對此深信不疑。他再次派人調查原田光政等四人的兵籍,發現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令人費解。

  原田光政等四人都沒有兵籍,四人交給公司的履歷表上,籍貫都是浜松市,也都是小學畢業。那麼,四人肯定是由浜松市應徵入伍的,上溯其年齡,當時分別應在十九至二十歲之間。那時,在浜松應徵入伍的,應在步兵三十八連隊,這個連隊從滿洲被調到古阿姆。當時,南方戰線混亂,步兵被七零八落地調遣,那個連隊的一部分被派往特尼安,原田等四人就在其中——關於這些,沒有特別令人生疑的地方。但是,兵籍簿無記載.這是為什麼?峰岸感到困惑。

  是不是與戰俘有關?據說四人都進過科羅拉多州的戰俘收容所。峰岸派人與厚生省聯繫,要求查閱戰俘戰俘名簿。可是,厚生省沒有這種名簿,因為舊日本軍隊是一支不能接受作囚犯這一恥辱的軍隊——在這一鐵的紀律下,軍隊和厚生省的資料中都沒有戰俘這一項目。日本戰俘沒有以國際紅十字會為中介進行過交換,即使交換本國也不會接受,所以戰敗前俘虜當然都是在美國度過的。戰敗後,厚生省引揚援護局也沒有把戰俘作為戰俘對待,而是作為一般引渡者接收的。

  既然如此,峰岸只好通過警視廳,拜託駐日美軍司令部調查戰俘名單。這也是窄路難行,在美國本土,沒有正式設置戰俘收容所,所以也沒有這種記錄,僅知道在科羅拉多州、猶他州、懷俄明州、阿肯色州、愛達荷州的不毛之地和沙漠地帶分散設置了日本人收容所,更為棘手的是,據美軍查明,戰俘大部分都是用的假名字,因為懼怕成為戰俘的這一恥辱,所以美軍安置他們,也不用姓名,只要有番號就行了。不難想像,原田光政等四人,也可能是申報的偽名,並以此回國的。

  結果,島中大佐和四人在過去的關係仍有待澄清。

  峰岸突然感到,原田光政等四人過去的經歷會不會是偽造的?姑且認為四人用偽名從戰俘收容所回國一事還能解釋,但步兵三十八連的兵籍簿中,沒有他們的姓名實在令人費解。並且,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對自己的家屬談及自己的過去,尤其是戰敗以前的事。僅從這點看,什麼特尼安、科羅拉多等等,可能都是編造的。

  然而,那個「塔伊沙」究竟意味著什麼?峰岸重新陷入了深深的沼澤。亡靈的暗影曾一度展現出來,可又漸漸潛去了。

  看了看時間,已是黃昏五點了。峰岸又準備給原田打電話,由於杳無音訊,他越來越感到焦慮不安。難道已遭暗算了?他說過高度戒備,而且隻身懷一套好拳術,如此精明一個男子……可是,也不該這麼久不捎個消息。

  電話響了,是外事警察伊庭葉介掛來的。

  「我有話要對你說。」

  伊庭壓低了嗓音。

  峰岸與他約好見面的地點,出了警視廳,向新宿方向走去。

  伊庭指定的地點是在K飯店的咖啡館。峰岸進去時,他正獨自坐在那兒喝咖啡。

  「情況怎樣?」

  伊庭湊過身來詢問。

  「如同鑽進了五里霧中,毫無頭緒。」

  伊庭是峰岸大學時代的好友。真不愧是外事警察,神色非常老練,可以說是都市型的冷酷,內心的一切都不會輕易地溢於衷表。

  「得到情報啦。」

  伊庭儘量壓低了嗓音。

  「好樣的,真該謝謝!」

  峰岸將一支香煙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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