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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第九章 殺意的順序

  1

  現在只需把佐枝子的行李搬到租借的那間權作「倉庫」的房子裡,準備工作就完成了。

  「為了不讓房東看見你,我們還是夜裡過去為好。」

  「你想得真仔細。」

  「正因為這是所可心住處,所以我不想功虧一簣。」

  佐枝子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功虧一簣」的雙層含義。

  「好吧,我等待著。」

  「放心,保你一見那裡就想長住下去。」對弦間露骨的暗示佐枝子依然毫不領悟。

  夜裡11時左右,弦間讓佐枝子上了租來的汽車出發了。

  「我總覺得這地方怪荒涼的!」

  車外的燈火逐漸稀少,坐在車裡的佐枝子有些膽怯了。

  「因為時間不早了嘛。若是白天,這裡可是車水馬龍呀!」

  「好像進深山似的。」

  「這兒離丹澤不遠,今後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到丹澤遠足。」

  「不過,太偏遠了,將來孩子去幼兒園、上小學都不方便。」

  「你到挺性急的,已操那份心了!」

  也許是母性的本能覺察到了危險,佐枝子越來越不安起來。弦間暗忖要趕快動手。

  汽車終於開到了龍棲塘近旁。必須在到池塘之前使佐枝子成為不會說話的「物體」。弦間把車子開進一片雜木樹林,這裡是他事先勘查好的「現場」。四周沒有一戶人家,通向這兒的也只是一條農家使用的土路。午夜時分,這裡是不會有人路過的,任憑怎麼呼喊都沒有人聽見。

  「怎麼,這麼偏僻的地方?」

  佐枝子十分疑惑地環視著漆黑的周圍。

  「是個幽靜的好地方吧!到了這兒,就不會受任何人干擾啦!」

  「這地方挺瘮人的。」

  「習慣了就好了。」

  「家在哪兒?」

  「馬上就到。」

  「近處有車站和商店吧!」

  「你就甭操心了。」

  「為什麼?」

  弦間面向驚奇的佐枝子猙獰地笑道:

  「什麼車站、商店、幼兒園、學校,全沒必要。需要的是安眠的臥室,一個不受任何干擾的臥室。」

  「你,難道……」

  佐枝子終於領悟了弦間的歹毒意圖,她迅疾打開車門,向黑暗處沒命地跑去。她行動非常敏捷,簡直使人難以相信是個懷有身孕的女人。

  弦間著慌了,他萬萬沒有料到她會有這般迅疾的反應。因為他一直認為佐枝子不會逃跑,精神上放鬆了警惕,所以從反應過來到下車追趕已經落後了一拍。

  「救命啊!殺人啦!」

  佐枝子在黑暗中一邊奔跑,一邊拼命呼救。儘管這裡是與外界隔絕的無人世界,但是,佐枝子的每一聲淒慘呼救都令弦間心驚膽戰。

  「叫什麼!畜生!」

  弦間此時將恐慌轉化為了追趕的加速度,朝著呼喊的方向狂奔。佐枝子不該呼喊。倘若她悄悄地匿身於黑暗中的一個角落,或許能夠伺機走出希望的下一步。可是,此時的她恐懼感占了上風,悲鳴般的呼喊反而為兇手指引了追殺的目標。

  由於男女在體力上的差別,再加上佐枝子身子重,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短了。

  「求求你,饒了我吧!」佐枝子終於被弦間追趕上了,這時她絕望地哀求道,「這裡有你的親骨肉啊!」

  本來想打消弦間殺意的言詞起到了相反效果。

  「若沒有他倒好了,若沒有他倒好了!」弦間一邊吼叫,一邊緊緊卡住佐枝子的脖子。在他的意識中,眼下根本不是掐死一個人,而是在掃除前進中的障礙。佐枝子的手在空中亂劃著,指尖揪住了身邊樹叢的枝葉。

  「我,我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佐枝子最後的話語並未傳進弦間耳中,因為那斷斷續續的言詞已經連不成一句話了。

  手腕上感覺到的重量告訴弦間:佐枝子已經咽氣了。為防止屍體在被黑魚吃掉之前浮出水面,他用帆布裹住屍體,又綁上幾塊重重的石頭。為了將死屍沉入龍棲塘,想不到花費這麼長時間。

  弦間為將死屍沉入池中央,特意帶來了折疊式橡皮划艇,可沒料到充氣竟會如此困難。好不容易把死屍沉到池塘深處,待返回汽車時已臨近天亮了。在暗無星月的黑夜中,池塘邊的樹葉在刷刷地搖曳著。弦間顧不得休息一下癱了似的疲憊身子,像被人追捕似地驅車匆匆離去。

  2

  這幾天弦間都處在草木皆兵的驚恐之中,大氣不敢出地熬了過來。社會上既無對案件的報道,也無龍棲塘有什麼漂浮物的消息。

  儘管如此,弦間在足足一個月的時間裡都沒解除警戒。一個月平安無事地過去了,終可解甲安歇了。這下子肯定不會出問題,佐枝子一定被黑魚啃得精光了。

  如今,已沒有人威脅他的現在和將來,他可以在颱風過後的無垠晴空中自由翱翔了。

  不知何故,弦間的心靈深處此時湧起了對佐枝子的憐憫之情。她在被扼住脖子、奄奄一息時說的「這裡有你的親骨肉啊」,字字似重錘敲擊著他的耳膜。

  時至今日,他才覺得佐枝子有些可憐。雖然這不是出於後悔或自責之念,但卻感到佐枝子對自己的無數無償奉獻是值得懷念的。

  ——當時要是不殺她呢?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呢?

  這種疑惑在弦間胸中萌生,可他一見到那美,這種疑惑便會消失得一乾二淨。

  那美也必須儘早拿定主意,總不能永遠瞞住墨倉,務必在被墨倉覺察出來以前就言明與弦間的關係。

  那美說她做好了隨時與爸爸談話的準備,只是清枝和絃間都勸她暫時緩幾天再說。清枝主張她做人工流產,弦間則不知如何是好。在三人舉棋不定的時候,那美的肚子像故意與人作對似地日趨明顯。

  不知不覺,形勢朝著奇妙的方向發展了。

  「我們又要搬回松濤的家了。」

  清枝沮喪地告訴那美。

  「咦,為什麼?」

  「這裡的太太病好了,要回家來。」

  「啊!」

  「輿論決不允許我們住在這裡的。」

  「媽媽打算乖乖地回去?」

  「那有什麼法子呢?」

  「太欺負人了,是爸爸的主意嗎?」

  「你爸爸沒說讓我們回去,可是,如果我們賴在這兒不走,不是給爸爸出難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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