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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第十章 可怕的假設

  一

  眼下,這樁錯綜複雜的案子,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又出現了一條線索。

  味澤岳史雖然收養了長井賴子,但他們卻不是正式的養女與養父之間的關係。母親方面的一家遠房親戚原來提出要暫且收養父母雙亡的賴子,而當自稱父親方面的親戚的味澤提出要收賴子為養女時,他們便順水推舟地把賴子託付給了他。但是,收養後,賴子的戶籍依然留在長井家。雖然稱之為養女,但味澤只不過是以一種抱養的形式,把她接了過來。

  事情過後,村長由於擔心,不時地向柿樹村村公所打聽。長井賴子依然保留著長井家的戶籍。

  隨著味澤的嫌疑日益加深,這件事作為村長心目中的一樁心事,便越發沉重起來。味澤為什麼要收養賴子?越智朋子和長井賴子,她們都是同風道屯事件有關聯的人,味澤成了搜查本部絕對不能放過的人物。

  如今,越智朋子被害,留下的只有長井賴子一人與柿樹村案件尚有一線關係。味澤對賴子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所謂搜查,實際上是一種無數的無效勞動。案件的真實脈絡,有時僅僅試探一次便可挖掘出來,有時進行無數次徒勞的搜查。到頭來卻一無所獲。關鍵是在於不厭其煩地進行挖掘。

  為慎重起見,村長準備向柿樹村村公所問一下,雖然他心裡明白沒有什麼用處。然而,這次得到的答覆是,戶籍法已經修改,除本人及與本人有關的人員,或強制搜查以外,戶籍抄本是不能交給其它的人或讓人翻閱的。

  戶籍法的修改村長也知道。他已經料到,修改以後,如果不能從戶籍關係上追查的話,搜查將難以進行。這次,他是用電話問的,無意中忘掉了這種情況。不過,當時柿樹村村公所的職員的答覆,使村長有點放心不下。

  長井賴子的戶籍非常簡明。父母和姐姐都死了,現在,長井家戶籍的成員只剩她一人了。村長也託付了柿樹村村公所。告訴他如果長井賴子的身分一旦發生變化,煩請通知一下。

  即便是由於戶籍法的修改不能告訴村長,如果沒有變動,對村長的詢問,也不必死搬條文,說一聲「沒變化」不就得了嗎。

  若是大城市的派出所,那還說得通。作為東北地區的一個人口稀少的鄉村公所來說,未免有點太死板了。

  村長總覺得長井賴子的身分有點問題。這回,村長帶著法院簽署的命令要求查閱。

  查閱的結果發現,長井賴子由於味澤申請收養為養女,原來的戶籍已被銷掉,因此,長井家戶籍內的成員全都沒有了,戶口冊已被注銷。

  味澤岳史在和賴子結成養父與養女關係的同時,另立了門戶,編成了新的戶籍。過去一直是個謎的味澤的生活經歷,通過他的戶籍的線索,也一下子暴露了。

  村長緊緊地抓住了這條線索。味澤的籍貫及出生地是千葉縣山武郡山武町埴穀八百二十X番地。現在父母仍然于原籍健在。

  搜查員馬上趕到了千葉縣。若能弄清他的出生地,找到他的親屬,就容易追查出他以前的生活經歷。

  根據在當地進行的身分調查瞭解到,味澤在當地的高中畢業後,曾加入了自衛隊。

  「他參加的自衛隊,好像不是一般的部隊。」

  從味澤出生地調查回來的搜查員向村長報告說。

  「不是一般的部隊?」

  村長提高了警惕。

  「最初。他是在陸上自衛隊東北方面第九師團駐紮在八戶的第三十八普通科連隊服役,也就是說,他被分配在步兵部隊。不久,他似乎被分配到其它的兵種去了。」

  「分配到哪裡去了?」

  「由於自衛隊方面保守秘密,所以說不清楚,好像是以間諜策略活動和遊擊戰為主的秘密的特殊部隊。」

  「什麼?間諜和遊擊戰?」

  村長一聽,目瞪口呆了。

  村長作為一名刑事警察,把大半輩子的熱情都傾注在追查殺人犯、強盜等兇殘的罪犯上去。間諜和遊擊戰雖然歸屬公安警察管,但對他來說,猶如另一個世界,摸不著頭腦。

  「經向警察廳警備局和本部的警備公安部詢問,據說味澤曾受到提升,由普通科進入在陸上自衛隊內部秘密設立的培養間諜策略工作人員的工作學校,修完了其中的『特戰教育課程』及特種中隊的課程。從學校畢業後,他便參加了由畢業生組成的秘密組織『築波集團』,成了該集團的一員。」

  二

  村長只是默默地聽著搜查員的報告。雖然同是警察,但村長一向不喜歡以收集情報和鎮壓活動為主要任務的警備公安警察那一行;若被分配到這些方面,他一定會中途轉業改行。警備公安雖然標榜他們是自由的擁護者,總是強調他們是擁護民主主義體制的,然而,人們卻懷疑它實際上就是繼承了臭名昭著的「特高」(特別高等警察)衣缽的「特高」的化身。

  不管兇殘的犯罪案件多麼頻繁發生,從不動員公安警察參與搜查。他們總是專門為維護「公共的安全和秩序」搞特務活動和鎮壓「暴力主義的破壞活動」。警察廳警備局掌握著全國的警備公安警察。警備股作為沿襲舊天皇制的警察組織——內務省警察局保安科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特高解散後的內務省警察局公安科的一個系,重新悄悄地建立起來。現在,它指揮全國的公安警察,成了日本收集情報和鎮壓破壞活動的大本營。

  自衛、公安調查廳、內閣調查室等收集的情報也集中在警備局。正因為如此,舊警察機構內的秘密主義也被承襲了下來。

  這就是村長不喜歡這一行的理由。

  現在,他並不打算對警備公安警察在各方面比刑事警察局受到的優待發洩不滿,但是,那些在權力機關的核心機構裡掌權的人們所具有的那種使平民百姓望而生畏的神氣。是和村長的稟性格格不入的。

  一位學者曾經說過,民主主義體制是通過無休止的懷疑和監視而建立起來並得以維持的制度。這句話在村長的心裡深深地紮下了根。

  獨裁者濫用權力達到最高理想,曾經付出無數的鮮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竟輕而易舉地把自由給破壞得支離破碎了。而且,自由一旦垮下,為了再次取得自由,還必須付出無數的鮮血。民主主義體制在結構上,有其脆弱性的一面。所以,為了維護民主主義,就不得不對反民主主義的思想和言論不斷進行監視和懷疑。

  現在的警備公安警察,就是這種自由的維護者監視反民主主義的機關。由於遺傳因子的反動和秘密主義,又成了使警備公安警察腐化、墮落的極理想的溫床。說不定在秘密的面紗後面隱藏著曾經踐踏了國民政治思想自由的「特高」留下的獠牙。

  大規模的遊行和罷工一爆發,全體警察實際上都分別接受警察廳警備局,管區警備局公安部,警視廳警備部,道、府、縣警備部的指揮,被編入近乎緊急狀態時編制的體制裡去。

  當他看到大群用黑色的戰鬥服、盾牌和盔帽武裝起來的機動隊收斂起兇猛的戰鬥力而整裝待發去對付各種事態時。自己雖然也是權力機構方面的一員,但村長卻覺得彷佛看到了權勢者為了維護權力而暗藏著的獠牙。

  在親眼目賭武裝起來的機動隊時,民主主義的那種應該由人民所有並行使的權力猝然變得不能令人相信了。

  警備公安警察宣稱:我們要保衛的民主主義,是站在以個人為一切社會價值的基礎這個立場上,把儘量保障每個人的自由和幸福作為理想的主義。然而,當他們在為「保障每個人的自由和幸福」而儲備那麼兇悍的武裝和強大的戰鬥力時。對權力的存在就不免產生了懷疑。

  既要懷疑和監視民主主義,就不能不懷疑和監視奉行民主主義的政權。一味對反民主主義的思想保持警惕,就會造成一種危險,使至關緊要的政權走到邪路上去。

  然而,一旦問題涉及到間諜和遊擊隊,那就必須借助警備公安方面的力量不可了。

  「據說後來他離開了自衛隊,從『築波集團』脫了身。在羽代市幹上了現在的工作。當他退役時,似乎與柿樹村的案件發生了關係。」

  「什麼?自衛隊與此事有關?」

  村長插嘴問道。假如與自衛隊有瓜葛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自衛隊與此案有沒有關係還不清楚,不過有這麼個跡象,在事件發生的同一時期,JSAS正好在柿樹村一帶舉行秘密訓練。」

  「你說那是真的嗎?」

  「由於自衛隊方面絕對保守秘密,不能完全證實,不過,從警備公安收集來的情報看,這種跡象是有的。」

  「秘密訓練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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