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野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二六


  「只是什麼?」

  「我並沒有想給竹村先生添麻煩。」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屍體究竟在不在花魁潭?」

  「請稍等一下!」

  「還等什麼?!等越智的女兒把屍體找出來可就晚啦!」

  「我絕不會讓他們找出來!」

  「你說不讓他們找出來,可現在他們正在找哪!也許這會兒工夫就找出來了!」

  「竹村先生!」

  井崎一直單方面處於被動,現在就像風向為之一變似地,突然改變了口氣。

  「請放心!我絕不幹那種愚蠢透頂的事!這件事絕不會給竹村先生和警察署添麻煩。」

  他那圓滑周到慣於周旋的面目一下子變成了流氓惡棍的猙獰嘴臉。

  這位小心翼翼的中年男子,剛才還在竹村追問之下渾身哆嗦成一團,現在搖身一變,立刻殺氣騰騰,渾身充滿了惡人的自信。那是一種在黑暗世界裡鬼混過來、久慣作惡的人摔打出來的自信。這一變,變得非常高明。

  四

  河童津一帶行政上叫作羽代市水窪區砂田。從這個古老的地名也和水有關係這點看來,就會知道這個地方是怎樣苦於水患了。每年一發水,就沖上來許多沙子,「砂田」這個地名大概也是由此而來的。

  可是,有意思的是,由於水帶來了肥料,這一帶土質變得很肥沃,要是治水取得成功,這個地方肯定會變成該縣的糧倉。正因為羽代市估計到這一點,才撥出一大筆預算,正式開始修築堤壩。

  堤壩一旦建成,砂田的居民也能從傷透腦筋的水災威脅下解脫出來,所以他們都積極配合,還申請參加義務勞動,幹些運土、平地、打樁等簡單的工作。

  味澤拿著井崎明美的照片,在當地居民中間閒逛,悄悄刺探情況。

  「五月二十三日前後,堤壩修到哪一段來著?」

  「在那前後,你沒見過井崎明美嗎?」

  這兩個問題是探詢的重點。井崎明美的相片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

  那幾天河童津的施工地段已經大體弄清楚了,可是沒有發現見過明美的人。本來這個地方人就不多,而且作案是在深更半夜悄悄搞的,因而沒有看見也合乎情理。

  工程大體分三個部分:把墊上去的土壓實;用夯砸實接觸水的「斜面」:在修好的斜坡上種植草皮。工地上使用著沙子、水泥、可塑混凝土等等。中戶建築公司以及其它建築公司的混凝土攪拌機、翻斗車、運材料的卡車等穿梭似地來來往往。

  這些卡車裡要是裝上一具死屍進去,確實也很難發現。

  參加施工的公司幾乎都在中戶建築公司控制之下,所以直接向他們打聽很危險,而當地居民全都期待著工程早日完成,如果知道事情對施工者中戶建築公司不利,就連本地人也肯定會守口如瓶,因而向他們打聽也相當危險,砂田這個地區說起來是個「敵佔區」了。

  為了儘量減少危險,味澤便獨自一人進行偵探,如果讓朋子知道了,她肯定會跟來的。

  大約偵探了一周左右,味澤聽到了一個有價值的情報。

  最近,一個參加堤壩工程施工的農民被頭上掉下來的建築材料砸死了。情報就是從他父親那裡聽到的。

  那個農民的父親叫豐原浩三郎,他臉上明顯地帶著怨恨的表情說。

  「哼!哪裡是為了村子!那些傢伙都是給自己撈油水。」

  「撈油水?您是說他們貪污了嗎?」

  「是啊!工程全都由中戶建築公司一手包辦了!中戶建築公司在市土木科花了錢,才包下來的。土木科那幫傢伙,直到排不上號兒的小職員,天天晚上都在市里最貴的金門夜總會玩兒!」

  「中戶家本來就像大場市長的保鏢,所以這類事他們是幹得出來的。」

  豐原講的情況,味澤也猜的八九不離十。

  「嗯!勾結土木科那幫人撈錢,還只是個小小的零頭!」

  「零頭?那麼,還有個撈大份兒的大壞蛋嘍?」

  「當然有啦!這就是市里拿河童津作戲臺搞的大騙局。這是中戶建築公司的現場監督員喝醉後順口透露出來的,准沒錯兒。村裡的人以為往後再不發大水了。可高興吶,其實,都被蒙在鼓裡了。」

  「你說那大騙局是什麼?」

  「千萬不要對別人講啊——」

  豐原又用眼睛掃了掃四周。看到一個人也沒有;就壓低聲音說:

  「河童津那兒原來有些半截半截的堤,一發大水就把漲的水擋到貯水池裡去,現在開始搞的工程就是想把這些堤改成正經八百的堤壩。正經八百的堤壩修好後,以前發大水時淹沒的河灘地就成了漲水也泡不著的好地啦!」

  「是這麼回事啊。」

  「市里的大頭想把這些河灘地弄成高爾夫球場。」

  「弄成高爾夫球場?真的嗎?」

  「那還有錯兒!村裡的老鄉正把這些灘地一文不值半文地白扔給中戶家經營的不動產公司。」

  「如果把這些河灘地變成高爾夫球場,會賺很多錢啊!」

  「村裡的老鄉還不知道受了騙,只有我那兒子一個人堅決反對賣河灘地上的權利,結果就在工地上讓掉下來的建築材料砸死了。那是他們給害死的呀!」

  「那您對警察講了嗎?」

  「就是講了也不理你,連個證據也沒有,本來警察就和那夥人穿連襠褲呀!」

  「那麼,你兒子對河灘地的權利後來怎麼辦啦?」

  「我那個有繼承權的兒媳婦趕快就賣給了不動產公司。她說要那些破地有什麼用!她是個胡塗蟲,不知道那是我兒子用性命換來的!」

  「村裡別的人還有沒有像您兒子那樣,因反對他們而死掉的?」

  「那個工程已死了不少人,死的都是村裡人,要不就是別處來打短工的。一死人,中戶建築公司就派來人,放五十萬撫恤金,說這是為村子,大家包涵點兒。誰要有一點兒不滿意。就會用那套拿手好戲,嚇唬你。報紙上從來不登,有好多人家沒了頂樑柱。也不敢吭氣。」

  「死的那些人也反對賣掉河灘地的權利嗎?」

  「也有反對的,也有馬上就賣掉的。不過,把柄是抓不到的。要是一不小心洩露出去,下次自個兒就要遭殃,所以誰也不提。我反正也快入土了,兒子沒了,活在這個世上也沒啥意思。可是,你呢,為什麼調查這些事呢?」

  「我的朋友可能也是中戶家給害了。」

  「就是剛才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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