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野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一二


  四

  在朋子母女的懇求下,那個男人說出了自己的身分。他名叫味澤岳史,在菱井人壽保險公司羽代分公司工作。

  「雖說在人壽保險公司工作,但我是絕不去勸朋子加入保險的。」

  味澤笑著說,露出了潔白而整齊的牙齒。從這副笑臉看得出他是一個爽朗的男子。

  從此,朋子和味澤開始了交往。朋子總覺得味澤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儘管他不夠英俊,但是,他那運動員似的魁偉身材;他所表現出來的男子氣概,總在吸引朋子。味澤三拳兩腳就打跑了三個無賴,這種本領真不尋常。

  儘管如此。在他身上卻看不到這種類型的男人所難免的野性,為人處世小心謹慎、生活規規矩矩,從不顯露頭角。

  他不願講自己的過去。雖說顯然不是本地人,但從不談起到本地以前住在哪裡,幹什麼工作,為什麼來到羽代市。

  他在市內租了一套公寓,和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住在一起。據說,這個女孩子是味澤的遠親,因為雙親被強盜殺害,無依無靠,他就認領了來。他自己說沒有結過婚。這些話固然不能輕易相信,但從相貌上看,根本看不出他和女孩之間會有血緣關係。

  如果他過去確實一直是個單身漢。那麼,也許是這個女孩子妨礙了他結婚。這女孩子說來也挺怪,白白的皮膚,胖胖的臉蛋兒,樣子很可愛,只是幾乎一聲不吭。和她說話時,她回答得倒也幹脆利落,只是目光朝著遠方。其實,她的雙眼確實在看著談話人,只是目光的焦點早已離開這人而遊蕩到漫無邊際的遠方去了。

  和這個女孩子說話時,總覺得她只是把肉體靠近了你,靈魂卻像在虛無飄渺的自我世界中徘徊似的浮蕩不定。

  有人向味澤打聽過此事,據味澤說,她父母被人殺害時,她精神受了刺激,把經歷過的事情都忘掉了。不過,習慣和學過的課程還沒有忘掉,所以對日常生活並沒有妨礙。人們想詳細瞭解使這女孩喪失記憶的那次精神打擊——雙親被殺害的原因,可是,味澤的話就到此收尾了。

  我已不知不覺對味澤有興趣啦!朋子猛然摀住臉。本來,味澤的過去,少女失去記憶的原因,這類事情對朋子來說是毫不相干的,而朋子卻不知不覺地熱心琢磨起這些事來。

  這時,她感到自己已經把味澤當成了男朋友。

  自從有了這種感覺後,朋子心裡又添了一件放心不下的事兒,即味澤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看朋子的時候,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好像朋子顯得刺眼似的。即便對面而視,近在咫尺,也使人覺得有距離感。朋子向他靠近,味澤就戰戰兢兢地向後拉開距離,靠近多少,他就退開多少。

  那倒不是因為討厭她或是敬而遠之,味澤在拉開距離時,有一種像是從嚮往的美好對象上移開視線的那種遊遊移移的樣子和罪人乞求饒恕的那種苦苦哀求的神色。

  這種若即若離的視線,朋子有過印象,似乎在哪兒見過。而且就是最近。

  「噢!想起來了,就是那個視線呀!」朋子終於想起來,就是最近那個來歷不明、緊緊盯過她的視線。自從遭到無賴襲擊以後,沒有再感觸到那個視線,但感覺沒有並不等於就是沒有,而是因為以前從遠方悄悄射來的視線,現在已緊緊地靠到身邊來了。

  「原來是味澤注視著我呀。這麼說來,他早就盯上了我。那麼是打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又是為了什麼呢?」

  一個疑問又引出新的疑問。「他跑來搭救我,也許並非是什麼偶然路過的巧合吧!」

  「那時,味澤說:『我聽見呼救聲就趕來了。』但是細想起來就能明白,他幾乎是在呼救的同時出現的。」

  從公路到森林深處,就是用眼估量一下,也差不多有三十多米,途中還有樹木、草叢等障礙,所以,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在呼救的同時就趕到現場的道理呀!味澤能馬上趕到,難道不正說明無賴漢拖我進森林深處的時候,他一直在後面跟著嗎?

  後來,在千鈞一髮的危急關頭他才出頭露面。

  受人搭救之恩,反而狐疑滿腔,這確實有點對不起味澤。不過,那三個無賴會不會是味澤派來的呢?味澤的本領再高強,一個人霎時間就打跑了三個人,這本事也未免太離奇了。

  在一些庸俗的電影和小說裡,常常用這樣的手法創造接近女主人公的機會:故意安排個假強盜來劫持女主人公,然後再把她搭救出來。為了接近我,莫非味澤也玩弄了這種手法不成?

  「不,不!絕不會的。」

  朋子趕忙打消了自己聯翩的浮想。三個無賴撲上來的勁頭。絕不是裝出來的,如果味澤再遲到一步,朋子不就被那些傢伙糟蹋了嗎!

  味澤受的傷,也是鐵一般的事實,不是能裝出來的,他不僅臉上受傷出了血,胳膊、肩膀和後背上都被打傷了,這是他獨自一人與三人拚命廝打的證據。為了救我,面對三比一毫無取勝希望的劣勢,他竟然挺身而出,因此,對他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也是不應該的。朋子這樣責備自己、提醒自己。

  不過,味澤確實出於某種原因在盯著朋子,悄悄地尾隨著朋子,他曾遠遠地用友善的目光注視過朋子。要說這樣一個人玩弄詭計,打發無賴來搞劫持;那自然是講不通,而且那千鈞一髮之際的救助,也說明他是拚命跑來的。

  朋子和味澤就這樣若即若離地保持著往來,而這個距離確實在步步接近。

  五

  北野來到了越智朋子居住的羽代市,首先到羽代警察署打了個招呼。搜查員來到管轄外的地區時,總要先到當地警察署打個招呼,這是慣例,否則隨便搜查管轄以外的地區,會傷和氣。況且,如果能得到當地警察署的協助,搜查也會好辦些。

  「是越智朋子啊。嗯,就是越智茂吉的女兒吧!」

  北野剛一提出調查對象名字,羽代警察署搜查科科長竹村立即作出的反應;北野一眼就看出,竹村表情複雜,像有些顧慮。

  「聽說越智茂吉是當地《羽代新報》的創始人,是第一任社長,大概是三年前死的吧?」

  北野像刺探竹村表情裡隱藏的真相似地問道。對於一個三年前就死掉的小小地方記者,搜查科長表現出的反應真有些神經過敏。

  這使北野頓時省悟:竹村對提到越智茂吉一定有些顧慮。

  「他嗎,是個很討厭的傢伙。他女兒又怎麼啦……」

  越智茂吉的名字,本來是竹村自己點出來的,可是,看樣子他很不樂意提起越智。

  「還是關於那個柿樹村大屠殺的案件,我想瞭解一下越智朋子周圍的一些情況,煩請協助一下。」

  北野態度謙恭備至。

  「越智的女兒嘛,她在《羽代新報》工作,是個很漂亮的姑娘,正是青春妙齡,卻還沒有結婚。大概沒人敢攀哪。」

  「沒人敢攀?為什麼?」

  「啊,為什麼?原因不有得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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