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新幹線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〇


  很奇怪,風見居然站在為冬本辯護的立場。不論在實力或為人的兇狠方面,風見自認為不如冬本,雖然沒有明白顯露對抗的意識,但在下意識裡,只要有冬本在,他就必須屈居下風,這種屈辱感已經存在他心中很久了。只要沒有冬本,風見就能掌握紀久傳播的實權。然而他現在確實在為冬本辯護,因為他實在無法認同紀久子的冷酷。

  因為可能成為嫌疑犯,就要在事前斷絕關係,這一句經營者無情的話,是從成熟美麗的女人(也許戴上了假面具)嘴裡泰然的說出來,使人感到可怕和殘忍。

  並沒有充分的理由開除冬本。只是因為刑警前來詢問事件發生時他的不在場證明,便開除紀久傳播的第一功臣,實在是太過分了。因為基於冬本與山口的對立關係,任何不經心的刑警,也會來確定一下冬本的不在場說明。

  何況他的不在場證明已經成立了。

  「沒有過失就要製造過失。」

  「什麼?製造過失?」不知何時,風見的情緒已完全被紀久子掌握。

  「我們社裡有很多女孩想當明星想得發瘋,只要給其中的一個人一點甜頭,讓她去和冬本發生醜聞。只要告訴她們能讓她們成名,就連殺人也會去幹。製造一件醜聞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甚至於會認為是宣傳的好機會而非常高興。」

  「可是,醜聞需要兩個人,冬本會上勾嗎?」

  「風見,你真笨,今天晚上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要你來這裡。手段很多,把他灌醉或下藥,反正在一起睡覺就行了,並不需要真正做出那種事。難道你不想得到獎賞嗎?」紀久子的眼睛再度閃現先前那種冶豔的光澤,而這種光澤,卻使這張高貴的面孔說出淫穢的話。

  「你認為冬本妨礙著你對吧?不用隱瞞,我看的出來。這對你也是很殘忍的事,只要冬本存在一天,你就是紀久傳播的第二號人物。難道你不想乘這個機會成為第一號人物嗎?只要冬本不在,我就讓你變成第一號人物,這是我這個當社長的人說的,絕對沒錯。今後紀久傳播會更有發展,如果沒有紀久傳播,日本的演藝界就會發生困難,現在正是如此。怎麼樣,想不想掌握紀久傳播?」紀久子就像作弄落難的野獸一樣,看著風見。

  「靠過來一點吧!」她指著自己的身旁,以充滿誘惑的溫柔語調說,和剛才判若兩人。「還要白蘭地嗎?」

  紀久子把酒杯裡的酒含在嘴裡,突然把臉湊向風見,風見壓根沒想到社長會採取這種行動,連閃避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她把頭抱住,湊上了軟熟的紅唇。

  穿過齒間一般,女人有彈性的舌頭滑進風見的嘴裡,同時在女人嘴裡加過溫的醇美液體也流進來了。是激烈的接吻,牙齒和牙齒幾乎要碰撞了。

  風見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面前已經安排好了他夢寐以求的香餌。過去,他對掌握生殺大權的女社長,只能站在遠處偷偷的看,而現在卻是以「最短距離」接觸,這是能誘惑所有男人,具有魔鬼般魅力的成熟女人的身體。只要他希望的話,就能夠採取更具體、更親密的姿勢,世界上難道有不希望這個樣子的男人嗎?如果不希望這個樣子,乾脆別當男人好了。

  在風見的體內,身為職員的意識消失,男人的本性蘇醒,圍在紀久子背後的手開始慢慢向下移動。

  「不行!今天的獎賞到此為止,其它的等到工作完成以後。」紀久子現實的聲音,使風見想起自己是領薪水的職員。

  二

  送走風見東吾之後,紀久子坐在沙發上,一長段時間都維持同樣的姿勢,她現在想起在美國給幾個男人「餌」的事。

  趕到劇場後臺和維塞或海朗特談判,即使開出在日本食宿完全負擔的優厚條件,他們也不肯答應,為了讓他們在合約上簽名,不得不多次使用女人的武器。

  倫巴之王、爵士之王、曼波之王等,有很多「王」。但其中黑人歌手嘉奇·海朗特,堪稱王中之王,對他提出的合約條件非常優厚。

  首先,在日本公演時,從頭至尾都要給予大明星的待遇,凡是旅館、汽車、飛機等,都是特等的房間或機艙。其次要在東京、大阪、名古屋最繁華的大街上,掛出和真人同樣大小的宣傳照片。第三,完全不做電視轉播。

  這一切都可以滿足黑人在人種方面的自卑感。縱使如此,海朗特也不答應。

  到現在,紀久子一想起誘以海朗特最後的餌,還是打從心裡產生被玷辱的感覺,全身不寒而慄。海朗特貪婪的吃她的餌,比任何紀久子過去接觸過的男人更徹底的吃盡她拿出來的餌。

  紀久子本來認為是武器,不是餌,唯有這一次幾乎分不清誰是對方的獵物。就這樣,海朗特才答應在合約上簽名。

  即使對方相當固執,碰到紀久子的武器,都會豎起白旗。當然,其中也有人為了讓她使用武器,故意不肯答應。

  攻擊美國成功後,紀久子準備去歐洲,必須掌握法國民謠和鄉村歌曲著名的歌手,也必須和有名的管弦樂團談妥。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放棄了。

  當她在洛杉磯聽到山口友彥被殺的消息時,並未放在心上。後來到紐約聽到警方調查冬本的不在場證明時,便放下一切趕回國。

  如果警方宣佈冬本是嫌疑犯,不但過去的辛苦都將付諸東流,紀久傳播受到的打擊,可能使她無法東山再起。過去自忖從來沒有浪費過女人的武器,這一次就變成非常大方的「浪費」了。

  「絕不可以變成那個樣子。」

  紀久子看著酒杯裡琥珀色的液體,在閃爍著美麗光彩的液體裡,看到了和那些使大眾見到虛妄的彩虹、那些虛榮行業中的男人們糾纏在一起的姿態,而她自己也生存於虛榮的行業裡。

  就是因為虛榮的行業,所以求生存的競爭比任何一種行業都激烈。要從虛無中創造出令人訝異的美麗彩虹,要付出相當的血淚。彩虹越美,表示付出的血淚越多。

  紀久子把酒杯靠近鼻子,聞到香氣的同時,液體搖動,男人們也消失了。

  她輕輕的含一口白蘭地,想著:

  (這麼以後,那個男人就會完全照我的意思做了。)

  慢慢地把液體送進喉嚨,紀久子來到窗邊。視野中盡是大都市夜晚的燈光,與時間成正比,夜越深,燈光越疏落,但有如打碎彩色光般華麗的氣氛,仍未失去。

  紀久子喜歡從高處俯視都市的夜景。這並不是因為隱藏了都市醜惡的一面,反而因為醜惡沉暗夜深處,更強調了想像中的醜陋。燈光的點越明亮,越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醜惡為養分發射出來的。

  「我一定要登上萬國博覽會製作人的寶座。」

  目光下許許多多的白點,使紀久子產生更強烈的意志,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獨個兒欣賞她最喜歡的都市夜景。在美國的時候,這個時間不是累極酣睡,就是身旁有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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