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新幹線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 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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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久子當時並未發現自己這與生俱來的媚力,直到小學高年級和中學時期,才意識到這種情形。 同班的男生們,一開始就把紀久子當成天上的仙女,心雖嚮往,卻不敢接近。甚至於同性的女生也把紀久子看成另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在學生時代,她沒有真正的朋友。不但沒有異性朋友,也沒有同性朋友。以這個角度來看,她經常都很孤獨,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個孤獨的人。 與其和朋友們無謂的閒談,或是儘量發揮發育中的體力,去享受體育活動,不如把自己關在單獨的小房間內,看看小說,或靜靜聽著美妙的音樂。 這種情形看在同學眼裡,難免覺得她很神氣,高高在上。其實,紀久子自己根本沒有高高在上的想法。 總之,不管她有沒有這種想法,她都是屬在天上的人物,天上的人不會懂得地下的情形。 首先讓紀久子產生這種意識的,並非同學們,而是老師。尤其是異性的年輕的男老師,更以特別的眼光來看紀久子。 在這種眼神裡,沒有為師的尊嚴和風格,而是男人看到美麗的女子時,共有的特殊眼光。紀久子基於女人本能的敏感,察覺出那種光澤代表著什麼意義,雖然不經由口裡明說,卻知道那是一種代表「危險標誌」的光澤。 在他們之中,與其說利用教師的地位,不如說有濫用地位設法接近紀久子的人。 社會老師說願意當她個人的人生顧問。體育老師藉口矯正姿勢,用手碰她的身子或臉。愛好文學的年輕國文老師,則說要拿她當女主角來寫小說,而拿類似情書的文章給紀久子看。 紀久子逐漸對男老師把她當做偶像的生活覺得痛苦萬分,這時候正是她準備上大學的時期。 就在從青春期的少女蛻變為女人,身心發生變化的時期,加上此種心理和準備考試的負擔,紀久子患了肺結核。幸好發現的早,住院療養了一年就痊癒了。 紀久子所住的綜合醫院,特別有一棟結核病房。她被禁止進入一般病房,連出去散步都必須戴上口罩。戴上口罩等於自我宣傳是肺結核患者,一般患者都以看病菌似的眼光看紀久子。她也覺得掩蓋自己的缺點,無異否定了自己的青春,所以紀久子沒戴上口罩。如此一來,效果立刻顯現,原來回避她的一般男性患者,都環繞在她身邊。於是,紀久子又恢復了「女王」的地位。 紀久子和其中的一個男人發生初戀。對方是一個叫岡倉的東京大學生,因回鄉時發生車禍而前來住院。紀久子和他在醫院後院的沙丘上,有了此生的初吻。 當男人用力的把她摟在懷裡,男人的舌頭從緊咬的齒間探進來時,紀久子心跳加速,她覺得自己的心臟會爆炸。幸好是在白天,男人沒有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這原本就是一場利用靜養的空隙,偷偷溜出來進行的短暫約會。 當和岡倉一塊兒回到病房時,在門口偶然碰到了同病相憐的病友,不經意的對她說: 「喲!『三期』的身子還隨便出來,被醫生看到會挨駡的。」 在這以前,臉上的表情好像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愛紀久子的岡倉(事實上他也說過這樣的話),臉色大變。 他甩開挽著紀久子的手,跑進洗手間,當著她的面漱口。 這個舉動把一顆陶醉在初戀氣氛中的少女心,幾乎擊打得粉碎。 「原來他愛的是我的外表。」這一天晚上,紀久子在床上悄悄地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以這一夜為界,紀久子變了。 男人們愛她的外表,是因為外表有這等價值。既然如此,就必須以最高的價格出售。 也可以說,紀久子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擁有與身俱來的、吸引男人的「某種」東西,也許是她的外表,也許是她的「女人味」。總之,她想到自己既然擁有這種東西,就沒有不多加利用的道理。 紀久子生長在北方海邊的小小鄉鎮,它雖生在東京,但小時候便跟著父親調職來到這個小鄉鎮。 當地人稱像紀久子這樣的家庭為「旅行者」,因為是從外地來的。可是對紀久子而言,從懂事以來她就住在這裡,所以這裡就是她的故鄉。 冬季下雪時,幾乎分不清房屋和道路的界限,密密的白雪,從天上靜靜的飄下來。站在海邊時,從海的那一方吹來的,是如永恆般的冬季寒風。 春天雖然有奼紫嫣紅的花朵,無奈非常短暫;夏天有霧,秋天有風,冬天下雪。這裡的氣候是陰暗的,這樣的天氣使得紀久子的心靈深處,漸漸地堆起對明朗外界的憧憬。 二 醫院也面對著黑暗的北國海岸。結核病的治療方式不外安靜和營養。三餐的營養價值雖然很夠,但是一點兒也不好吃。在病床上,只能看到黑暗的天空和水平線,以及倒映著陰暗天空的陰暗北海。在這種生活之中,紀久子對自己發誓,當病好了之後,一定要徹徹底底運用自己身上具有的迷惑男人的魅力,到水平線的另一邊。累積在心裡深處的東西,終於以「失敗的初戀」為導火線而表面化。 對於黑暗的北國的天、北國的海,以及自己過去成長的故土,她並不覺得特別鬱悶,可是在病房看了一天單調的圖案,似乎促使她對明朗亮麗十分饑渴的青春歲月,向外界跳躍。 她住院的時期,是秋天到第二年初春,是海洋最黑暗的季節。 就在這個時候,她在海邊撿到了像漂木一般的小小骨片,被海浪沖刷的像貝殼一般,散發出白色的光。她想:這一定是在北海中喪失生命的,某種生物的骨頭。 這片骨頭的主人生前不知道過什麼生活?正是多愁善感的紀久子,對於這片骨頭的來歷,產生了如詩人寄情于「椰子」般的感傷。 療養的生涯依然繼續。 在有如兇暴和鬱悶之融合體的海上,是黑沉沉的天空。短暫的秋花在沙丘背後枯萎時,病房的玻璃窗上,也因寒氣而結成乳白色的霜。嘴裡呵呵熱氣再擦一下,偶爾也會看到水平線上,居然有明亮的光線。 海浪碎在海上時激起的白色的浪花,勉強使得低垂的雲和海面有所區別。在這種情況下,那一道光特別鮮明。 「我一定要走進那道光中。」 紀久子此時堅定的對自己發誓。這是它第一個設定的夢,也是挑戰的目標。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必須儘量運用自己天賦的優點。在自己身上有一種令男人瘋狂的東西,但還不能明確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她有預感,只要運用得當,將來一定會成為自己的最佳利器。 就是要利用這個武器,使自己僅有的此生,得到最好的生活。 在少女與成熟女人的轉變期中,紀久子幾乎每天看著黑暗的海洋,向街向光明外界的那一天挑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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