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六〇


  「這位八尾長大的客人是誰呢?」

  「名兒也沒寫。奶奶,後來中山種沒在信裡提到過這位客人嗎?」

  「沒——沒有,就談了這些。」

  「棟居,你覺得這個客人與案情有關嗎?」

  「僅憑這還不好說,不過我倒覺得有點蹊蹺。」

  「為什麼?」

  「她信上說來了一位稀客,在交談中得知是八尾人。」

  「嗯。」

  「那也就是說中山種老太太,不,當時還不是老太太,在剛一見到這位客人時覺得希奇。」

  「這不過是從前後文推斷;也許是由於得知是八尾長大的後,才稱其為稀客。」

  「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這樣。但我覺得可以認為剛一見面的瞬間,印象中覺得很希奇,就把這種印象坦率地寫到了信裡。」

  「剛一見面的印象?」

  「是的,信裡反映出她的印象很深。」

  「溫泉嘛。當然會有各種各樣的客人來,但見面的瞬間就覺得是位稀客,能是什麼樣的人呢?」

  「首先,如果是久別重逢的人,可以算得上是稀客。不過從信上的內容來看,中山種與那位客人卻是初次見面。」

  「那麼。是位什麼樣的客人呢?」

  「是很少來霧積的客人吧。」

  「是很有身份的人嗎?」

  「不可能,要是那種人,溫泉的招待員就不能同客人隨便交談。」

  「那麼——」

  「約翰尼·霍華德?」

  「你是說約翰尼·霍華德本人去了霧積?」

  「約翰尼不可能來過日本,那時他還沒有出生呢。」

  迄今為止都是按與約翰尼有關的人這條線索進行調查。

  「假定是與約翰尼有關的人,也就是說一個外國人到了霧積,那又會怎樣呢?」

  「不過,中山種信上說是八尾長大的人。會有哪個外國人是八尾出身呢?」

  「會不會那個外國人的同行人是八尾長大的人呢?」

  橫渡覺得那謎的帷幕又被揭開了一層。到此為止在考慮與約翰尼有關的人時,只考慮了單數,但又毫無理論根據。

  「那麼,你是說外國人與八尾長大的日本人一起來到了霧積?」

  「假如是這樣的話,中山種也就會覺得希奇吧。」

  「與約翰尼有關的人中有八尾長大的人——」

  「雖然還不能斷定,但這封信不可以這麼解釋嗎?!」

  「我覺得可以,正因為如此才要堵住瞭解其身世的中山種的口。」

  「如此說來,一旦調查八尾,兇手的真實身份就會暴露出來。」

  「現在還不能斷定那位稀客是兇手還是與其有關的人。總之,只不過是二十幾年前的明信片上寫寫而已。」

  橫渡很警惕思路誤入歧途。

  結果,到八尾來得到的僅是一張老明信片而已,而且還不知道它是否暗示著兇手。若真要追查每位從八尾去了他鄉的人,那可是大海裡撈針了。

  他們感到自己執拗地追蹤而來的那根纖細的線噗地一聲斷了。在此之前,追蹤的線索幾次眼看就要斷了,但都是柳岸花明又一村。儘管斷斷續續,好歹總算追蹤到了這兒。

  但這次,可真是一籌莫展了,斷了線後,眼前沒有任何新的線索。「這一下,不好回東京了。」

  「沒辦法,這是調查嘛。」

  橫渡說了句藉以安慰的話,但心裡明白自己比棟居更加失望。

  雖不是不能乘下午晚些時候的列車或夜車回東京,但由於毫無收穫,倆人頓感心身疲憊,打不起精神了,沒有心情、也沒有體力能立即乘長途火車返回,忍受漫漫旅途的顛簸。

  他們決定當晚在宮田旅館過夜。下午又去了趟八尾員警署,因為請派出所的巡警帶過路,所以得去道個謝,今後或許還要請人家協助呢。

  八尾員警署與八尾鎮公所背對背地位於同一個地方。

  從員警署出來,他倆遊覽了城山公園。這兒是議訪左近建的城堡舊址,可以鳥瞰整個鎮子。

  秋天的太陽開始落山了,八尾鎮處於暮色之中。鱗次櫛比的低層民居,籠罩著炊煙暮靄,宛若小鎮披著一條白紗,使和諧的景觀更加迷人。

  建築物在樹木的映襯下更加壯觀,蜿蜒流過的井田河在紅彤彤的夕陽照耀下更加美麗,河水邊閃耀者深紅色光亮的地方。或許是沼澤,或許是水窪,一小片,一小片的,像浮起的一面面鏡子。他們倆不由得駐足觀看,望著那些光亮出神。

  漸漸地,隨著夕陽慢慢地西落,暮色越來越濃了,光彩也越來越淡了。等發覺在周圍景色中只有民房屋頂最顯眼的時候,暮色已經很濃了。

  這是一個十分宜人的傍晚,沒有風,頭頂上那片即將入冬的北國天空,深藍深藍的,猶如罩著一幅畫著晚秋景色的透明畫布,晚霞像蜂蜜似的一點一點地凝縮在西天邊際,仿佛把深藍色的天空當成了畫布上一下子把天空中幾朵卷雲都染成了粉紅色。

  在往城山山頂去的方向,掉光葉子的櫻花樹林中間,有一條和緩的石路拾級而上,臺階上散落著許多枯葉,走上去鬆軟鬆軟的,腳下沙沙作響。順著這林間小道往上走,不知道哪兒在焚燒落葉,林間輕煙嫋嫋、陣陣飄香。

  這時。一對父子手拉著手從石階上走下來。父親已到中年。孩子看來只有三、四歲,同他們擦肩而過。棟居回頭一看,孩子的頭頂上落著一片黃色的枯葉,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知怎麼的總覺得有點淒涼,感覺這兩個人好像是被妻子和媽媽拋棄了似的。

  「怎麼了?」

  橫渡見棟居盯著那父子背影出神便問道。

  「沒,沒什麼。」

  棟居慌忙轉過身來,爬完石階,登上豎有「二號城山」牌子的高處,視野更加開闊了。

  爬到這裡時,殘陽的餘輝盡退,八尾鎮天色已晚,已依稀可見住家的燈光。

  在這桔黃色的燈光下,悠然自得的人們過著溫暇、安逸的日子。爬到山的高處。就可以看到山頂帶有積雪的連綿的山峰,可能那就是像屏風似地圍繞著富山平原的立山與白山吧。蒼茫的黃昏似乎為了封住落日的餘輝,從遠方的山巔漸漸海潮般地湧來。

  「真是個令人留戀的小鎮啊。」

  「所謂遙思故鄉,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地方吧。」

  「棟居,你的故鄉是哪兒?」

  「東京。」

  「我也是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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