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人性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一五


  在這個地方居住的人決不會到一百街以北去。對於他們來說,一百街以北既是紐約而又不是紐約。在扔一塊石頭都可以夠得著的距離當中。同時並存著人世間的天堂和地獄。

  「請讓我進去一下!」

  肯將站在那裡堵住門口的馬裡奧推開,強行擠進了屋內。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一套餐桌椅、一台電冰箱和一部電視機,其它什麼也沒有。

  「你到底想問什麼?」

  馬裡奧對於肯的侵入明顯地表現出了憤怒。

  「在我問你之前,請先關掉那發瘋的電視機,難道鄰居對你的噪音沒有不滿的表示嗎?」

  肯用手指著電視機的方向說。

  「比這更打擾別人的事,大家都滿不在乎呢!」

  馬裡奧還了句嘴,但還是關上了電視,然後將充滿了敵意的視線對著肯,好像在說:究竟是什麼事,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約翰尼·霍華德應該是住在這幢公共住宅樓裡的吧?」

  「是的。不過他現在去旅行了。」

  馬裡奧回答得很乾脆,有些出乎肯的意料。

  「約翰尼在他的旅行目的地日本死了,他沒有家屬嗎?」

  「你說約翰尼在日本死了?是真的嗎?」

  馬裡奧顯得非常吃驚。

  「是的。日本方面已經來通知了,要求這邊去認領屍體。」

  「他倒是有個老父親來著,不過,已經在三個月之前因交通事故死啦!唉,他就算再繼續活下去,大概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他沒有別的什麼親屬嗎?」

  「我想沒有,雖然我瞭解得並不太清楚。」

  「你是這座公共住宅樓的管理人員嗎?」

  「是呀!這麼破爛的公共住宅,誰都不肯老老實實地交房租。挨家挨戶地催收房租,是一項很重大的工作,如果讓這些房錢都逃掉的話,那就太不合算了。」

  「約翰尼和他的父親是幹什麼職業的?」

  「約翰尼是什麼地方的一名卡車司機;他的父親是個酒鬼,每天都用兒子賺回來的錢喝得酩酊大醉。就這副德行還嘴裡念念有詞地吟什麼詩呢!他是個挺有知識分子派頭的老頭兒。我和他們沒有太多的交往。」

  「你不是這裡的管理人員嗎?」

  「我的任務只是催收房租。他們幹什麼行當,與我無關哪!」

  「霍華德父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

  「這個地方的人都住得很久了。不管怎麼說,這裡的房租還算是便宜的嘛!對了,大概有十五年左右了吧?」

  「在那以前。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呢?」

  「我怎麼知道呢?因為那父子倆本來就很孤僻,和附近的人都沒有什麼來往。」

  「他沒有說到日本去幹什麼嗎?」

  「哦,他倒是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著。」

  直到這時候,肯才第一次從馬裡奧那裡感覺到了微弱的反應。

  「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什麼要到日本的『奇司米』去。」

  「他說的是『奇司米』?」

  「我確實是那麼聽的。」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大概是日本人或者日本地方的名稱吧?日本奇怪的名稱多著呢!」

  「他對你說的就只有那句話嗎?」

  「只有那句話。那傢伙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連句給我買點兒土特產回來之類的話都沒有說。不過,話雖這麼說,既然人都已經死了,哪裡還談得上什麼土特產哪!那麼,他到底是為什麼死了呢?」

  「是被殺的!」

  「被殺的?」

  馬裡奧張大了嘴已。

  「我們必須給日本警方一個答覆。請讓我看一下約翰尼的房間!」

  「他為什麼被殺了呢?是在東京被殺的嗎?看來,東京真是個不大安全的地方啊!」

  馬裡奧似乎一下子被煽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喋喋不休地在一旁瞎嘮叨。肯並不怎麼搭理她,只是讓她帶自己到霍華德父子住過的房間去。

  那是一間同樣黑暗而非常狹窄的房間。窗戶被對面相鄰的公共住宅樓的牆壁嚴嚴實實地擋著,好像要把這邊的眼睛蒙上似的。房間裡有:一部電視機、一台電冰箱、一張床、一個衣櫃、兩把椅子,床頭小桌上擺著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放著幾本書。就這些東西。

  肯打開冰箱一看,裡面什麼也沒有,電源已經關掉了。房間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大概是因為要去長途旅行,所以大致整理了一下。

  但是,肯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冰箱,總感到這房間的主人似乎是不打算回到這裡來了。留下的家具,全是些不值分毫的破爛貨。

  「他們按期付房租嗎?」

  「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規規矩矩的,我連一次也沒催過他們。」

  「房租付到了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已經付清了。」

  「那麼說,他還有差不多半個月的使用權呢!在未得到警方的許可之前,請不要動這個房間!」

  「這個月結束以後怎麼辦呢?」

  「行了,行了,在未得到指示之前、不許亂動!」

  「哼,警方給我交房租嗎?」

  「你別擔心,這種垃圾箱,很難找到什麼新租戶的!」

  「是不是垃圾箱,關你屁事!」

  肯對馬裡奧罵的髒話充耳不聞,邁步走出了那幢公共住宅樓。他吩咐保持原狀,只不過是根據當警察的習慣說的,並非有什麼深思熟慮的想法。他來此處進行調查,本來就只是執行上司的命令而已,由於他出生在哈萊姆,所以才被強加了這份任務,他本人對此根本沒有什麼熱情。

  他的想法是,一兩個黑人在其它國家是死是活,根本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本來紐約的人口就實在太多了。在這個地方,每天都有屍體從河裡浮起。

  肯到這個地方來進行調查,也是出於對日本警方的一種「禮貌」。別國的警方正在熱心地對本案進行搜查。被害人祖國的警方實在難以啟齒請他們適可而止。

  「如果是在哈萊姆河浮起了一具死屍,就可以按失足落水淹亡處理了。」

  肯粗魯地胡思亂想著。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願望。很想看一看哈萊姆河那陰暗混濁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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