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青春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由美子想像著矢村在深山之中靜靜腐爛的情景。但奇怪的是那種想像並沒有成為一種真實的感覺使她心碎。不久前,矢村在由美子的心中佔據著最重要的位置。他就要成為她的丈夫而與她共渡生涯。女人的幸福與丈夫息息相關。即使將婚姻簡單地比做一種契約,那麼這也是一份決定女人命運的重要契約。

  矢村一直是由美子生活的核心。現在突然失去了這個核心,由美子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在這個沒有矢村的空間裡。她就像是丟了魂似的,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具空洞的軀殼。

  由美子第一次與矢村相會是在去奧多摩徒步旅行的時候。因為有的學生上體育課經常缺席,學校為補足課時就專門組織這些學生上「集中體育課」。當時由山嶽部的人作嚮導,由美子那個班就由矢村帶領。

  矢村不僅熱情地為那些不常爬山的學生擔任嚮導,而且還憑他對大山所掌握的廣博知識,教他們認識和瞭解了許多珍奇的動植物。

  當時,他們有過一點接觸。沒過多久,矢村就畢業離開了學校。

  如果就那樣,沒有第二次見面的話,也許第一次見面就會作為年輕人之間的普通交往而被永遠地遺忘了。但是,就在第二年的夏天,當由美子與同學一起去上高地的時候,卻意外地遇見了矢村,他是去那裡攀登穗高岩的。當時矢村的登山夥伴就是木田純一。

  矢村和木田為由美了騰出了一天時間,領著她遊覽了西穗高。因為這次重逢。由美子和矢村開始交往。

  由美子很理解矢村對性的老派作風。他越是愛由美子。就越是想等待那神聖的最後一刻,這就是矢村的性格。

  矢村其實可以完全支配由美子,但他卻偏要將她擺放在充滿懂憬的偶人陳列架上,等待那最後時刻的來臨。他非常傾慕由美子,並且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實實在在地佔有她的身體了。在此之前,他不可能根據自己的意願逃走。絕對不可能有那樣的事情!

  這就是一個愛著矢村並且也被矢村所愛的女子的自信。

  * * *

  笠岡道太郎失去了檀野麻子。那對於他來說,其實就等於喪失了青春。他感到,在麻子離去的同時,自己的青春也完結了。

  但是,在失去了麻子的空白之中,有一種東西正在逐漸地因執著他。最初他並不明白那是什麼。在此之前,他的心靈一直由麻子佔據著。而現在,他的心中被挖開了一條無邊無際的黑暗的深溝,那裡靜悄悄地橫躺著愛情的屍骸。在屍骸徹底腐爛並且隨著歲月的流逝而風化之前,那條黑暗的深溝是不會被填埋的。那溝黑沉沉的,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它的深度和黑暗程度與麻子在他心中曾經佔據過的空間相通連。令他苦不堪言。

  雖然那暗溝一點兒也沒有被填埋,但是卻有一個光點從那黑暗的元底深淵中越來越強地發出光芒。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光,雖然它強烈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但卻一點兒也不能將周圍的黑暗照亮。

  那像是一把兇器閃爍的寒光,從黑暗中刺來,洞穿笠岡的肉體。

  * * *

  由美子家從明治以來就一直在築地經營著一家名為「朝山」的老字號餐館。雖然餐館曾一度在戰亂中焚毀,但戰後很快便重建一新,並且除了總店外,還在東京都許多地方新開了分店,生意正越做越興隆。

  矢村家也是仙台一帶的富裕世家。兩家可謂門當戶對。由美子是獨生女兒,必須招婿入贅。而矢村正巧是老二,這也是兩人將來能生活在一起的條件。

  不久,矢村家請了正式媒人,來朝山家提親了。他倆的婚事就順利定下來了。兩家決定待由美子畢業後。于5月份擇吉日為他們完婚。

  誰知就在即將舉行婚禮的前夕,矢村獨自登山,竟一去不返。

  矢村的失蹤實在是太突然了,以致親戚當中有人猜測,會不會是矢村突然不想和由美子結婚,可事到如今又難以啟齒,於是就假裝登山遇難而躲藏起來了呢?

  但是,由美子卻堅信矢村決不會如此。他倆彼此深深相受已達熱戀高潮。況且婚約已訂,兩人的關係得到了雙方父母的認可。儘管倆人還沒有過身體的結合,但由美子已經做好準備,只要矢村提出這方面的要求,她隨時都願奉獻出自已。

  由美子覺得,為了等待結婚這種儀式而壓抑情愛的高潮是沒有意義的。但是,矢村卻很能自我克制。他說:

  「儘管結婚只是一種儀式,可既然咱們已遵守了你的交往的尺度,那就堅持到最後吧!我想在接受了大家的祝福之後,再得到你那最珍貴的純潔之身。

  當時的性觀念還沒有像現在這麼自由。

  * * *

  如果自己當時全力以赴幫助松野的話,不,哪怕只是伸一下手撿起刀子,松野就不會死。

  「看來我的確是太窩囊呀!」

  笠岡心中產生了一個念頭。

  「我應該再去試著見一見松野的女兒。」

  笠岡還沒有從失去麻子的沉重打擊中爬起身來,松野的女兒又用那樣的目光盯著他,就好像他是殺害她父親的罪犯。這真讓笠岡無法忍受。

  如果能夠緩和一下她對自己的怨恨,哪怕只緩和一點點。笠岡也很願意去試試。而且笠岡很想向她解釋一下。

  這也可以說是一種補償行為。笠岡在失去麻子之後。精神十分空虛,正需用什麼來排遣一下。

  松野泰造家住在練馬區一角的警察宿舍內。因為父親已經去世了,所以女兒得很快從這裡搬走。房子是戰後廉價的灰泥建築,牆上到處佈滿了雨水滲透的痕跡,勾劃出了道道難看的花紋,雖然當時治安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住在警察宿舍裡,即使是單身的少女,安全也是有保證的。

  笠岡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聽到這個住處。他找到松野工作過的轄區警署。告訴他們自己是松野殉職時在場的見證人,好不容易才請他們說出了松野家的住址。

  笠岡覺得,如果事先打電話給松野時子,問她是否方便。肯定會被她冷淡地加以拒絕。於是,他決定在晚上8點鐘左右突然登門造訪。那時對方在家的可能性最大。

  雖說松野時了是個女辦事員,但是笠岡並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上班。笠岡按照從警察署打聽來的地址和門牌號,找到了松野家,只見門上依然掛著已不在人世的「松野泰造」的戶主名牌。

  門上的窺視窗遮著布簾,裡面透出了暗淡的燈光,說明住在這屋裡的人已經回來了。

  笠岡站立在間前,深深喘了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才敲響了門。屋子裡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便從門裡傳出了一個年輕女子的問話聲。

  「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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