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青春的證明 | 上頁 下頁


  「把我當人質也好,對我圖謀不軌也好,反正那位警察先生為了救我而搭上了一條命。可你呢?你什麼也沒有力我做!」

  「我是想救你的。可是在那之前,那位警察不是來了嗎?」

  「夠了,別說了!反正我是不願意繼續與你保持關係了。我已經不再愛你了!」

  「沒有那回事。你是剛受了刺激,不正常了。不要憑著一時的感情衝動就……」

  「這可不是什麼一時的感情衝動。我已經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你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無論誰碰到那種情況,大概都會那麼做吧?」

  「我也是那麼想的。但還是不行呀!要是換了別的男人,我想我是可以原諒他的。而正因為是你,所以我才不能原諒。我知道,我對你的要求太高了。我自己也沒有一點兒辦法。請原諒我吧!我的心裡總有個聲音在喊叫著,說你是個懦夫。無論我怎麼把耳朵堵住,也還是能夠聽得見那個聲音。」

  「你很快就會聽不見那個聲音了。」

  「那就請你等到那個時候吧!在那以前,我希望就當咱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你現在變得太傷感了。」

  「女人在什麼時候都是多愁善感的。」

  笠岡意識到麻子的決意已定。現在硬要讓她回心轉意,反而會使她更加封閉自己。還是暫且退一步,等她的心情恢復平靜之後再說吧!手持兇器的歹徒逼住了自己的戀人,而自己卻一籌莫展。這個事實使笠岡真感到有些心虛。

  * * *

  松野泰造於192×年3月從故鄉的奇玉縣秩父郡深山來到東京當了警察。他比規定的身高差了一釐米,差點兒因身體檢查不合格而被刷下來,是恰巧補缺才當上警察的。

  松野當警察的動機很有些莫名其妙。當時,他正在家鄉的山裡燒炭。有一次假日,他到秩父的街上去,在一家大商店裡,被錯當成了小偷,負責調查情況的刑警完全把他當成罪犯對待,連罵帶打。儘管最後得到了澄清,但他所受到的屈辱卻使他刻骨銘心。他在心裡發誓,早晚有一大自己也要當一名刑警來爭回這口氣。

  他被任命力警視廳的巡警,分配到派出所值勤後,他高漲的工作熱情實在令人為之驚歎。他一發現行跡稍微有點兒可疑的人,就會立即對其進行盤問、搜身,查出攜帶匕首、短刀或者暴力主義傾向的書籍等。便會當場將其逮捕。

  松野做事幹脆利落。所以,那些心懷鬼胎的人都稱他為「鬼松」,對他畏懼三分。

  通常巡警根據其外勤取得的實際成績,再通過1年當中8個星期的警備及搜查的在職培訓和選拔,憑個人的特長和能力,可成為警察總署或警察總部的政治(公安)、搜查、交通等方面的刑警或內勤警官,可以著便裝值勤。

  能著便裝值勤是新警察的目標。雖然這不是晉升,只是值勤的內容和形式有所變化。要想當上刑警。平均要幹4年外勤,而要做總部刑警,則須再於上3年左右。

  維護社會制度的警察居然討厭穿制服,這事真不可思議。而從穿制服的警察當中根據成績和能力選拔便衣警察,那就更令人啼笑皆非。不管怎麼說,松野以他那十足的幹勁,在分配工作後一年就創下了出類拔萃的拘捕記錄。

  但是,他那清高孤做的性格卻始終讓他一直輾轉於轄區警署的刑警室,而沒能上調到警視廳總部工作。後來,破案方式發生了變化,由過去偵探單槍匹馬進行的搜查變成了現在這種以專案小組為中心進行的有組織的搜查。但是松野仍然固執保持明治以來傳統的工作方法。這就沒想指望警視廳總部會調他去。

  松野註定了被冷落的命運。

  松野是個古典式的刑警,在有組織地進行的系統化破案當中,他除了自己所於的那份搜查工作之外,別的工作連看也不看一眼。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覺和線索,並以此為榮。

  「松野君是位有信念的人。他常說,『即使違背上司的命令,但只要能夠捉住罪犯,一切誤會就都會煙消雲散。不管別人說什麼,我都要按照自己的信念去幹。』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如果刑警變得像職員一樣,一味地對上司奉承,那就沒指望了。刑警忠於職守的標誌就在於捕捉罪犯。』這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活,他的死使我們又失去了一位寶貴的人才。這個時代越來越需要像松野君那樣有信念的警官,他的死實在是極大的憾事。」

  在警署為松野舉行的葬禮上,從警視廳總部來的部長致了悼詞。如果松野不是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去辦案的話,恐怕是不去這樣死去的。松野的死被認為是一個脫離集體獨自辦案的老刑警的失敗。

  十幾年前,松野的妻子因病去世了。松野與妻子之間只有一個名叫時子的女兒,已25歲。

  她為了照顧孤獨的父親,而沒有顧及自己的終身大事。

  笠岡去參加葬劄,在進香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了時子。她坐在葬禮會場的死者家屬席上,縮著身體。好像要躲避周圍的人群似的。

  燒過香,笠岡站到時子面前,向她表示自己哀悼之情,時子抬起了一直低垂的眼睛,注視著他。那視線一動不動死死地固定在笠岡的臉上。

  就在那一瞬間,笠岡覺得從時子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白熱化的目光。那視線的鋒芒使他感到陣陣酌痛,就好像是面對著噴來的火焰。

  笠岡無地自容,將自己的視線移向一旁,慌不擇言他說了句。

  「對不起!」

  笠岡從時子目光中看到了無言的抗議——

  「是你殺害了我的父親!」

  他對她說了道歉的話。這就等於他接受了時子無言的抗議。

  雖然警方送來了許多鮮花,但卻無法沖淡籠罩著葬禮會場的那種清冷氣氛。那些在世時,有勢力、有人緣的人的葬禮就顯得充滿活力。那種活力的底下流動著對死者的哀悼和生者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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