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高層的死角 | 上頁 下頁
五七


  「橋本部長總是很關照我,所以我不想說對部長不利的事。那天早晨,因為前一天就對我說部長要去機場接客人,所以我在6點時去部長家裡接他,然後將他帶回公司(皇家賓館)。在公司裡只是到一到,便馬上去羽田,路上部長說要去一次新東京旅館。部長到旅館裡去了一下馬上就回出來了。一離開新東京旅館,部長就在車內填寫著像是領來的住宿登記卡,然後交給我。而且,部長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去羽田機場是為了接一個女人,她是為了和他離婚才來東京的。關於此事,由於與社長令愛的婚事,所以他希望能瞞著任何人偷偷地幽會。要我在沒有熟人的新東京旅館用部長和竹本這個虛構的人名訂兩個房間,先在11點20分用部長的名義訂一個房間,然後在11點40分以竹本的名義訂一個房間。還命令我先將竹本名義的房間住宿費付了。

  「我問他為什麼要辦得如此麻煩。他說,11點半是總服務台的交接班時間,你——就是我,你一個人擔任兩個角色不會受人懷疑。我不想讓人知道橋本和竹本之間有關係。用不同的名義訂兩個單人房,以後再合住一間。這是文藝人偷情時常用的手段,我只是覺得部長真行,沒有感到奇怪。呃?你是問我,這麼早去羽田,部長卻不更早一些和女人一起去旅館訂房,難道不感到懷疑嗎?是嗎?不!我沒有感到懷疑。那家旅館的結帳退房時間是中午,太早進房間太引人注目了吧。我想也許是在哪裡與女人一起吃完飯以後再來,否則一旦進了旅館後就不能一起吃飯了。

  「部長絕對不想讓人知道兩個房間是一起的,所以叮囑我要分別在11點20分和11點40分代理訂房手續,不要將時間搞錯了。部長說,橋本和竹本的住宿登記卡上的筆跡一樣就不好了,所以用橋本名義訂房時,無論如何要裝作當場填寫的樣子,將部長填寫好的住宿登記卡交還總服務台。用竹本名義訂房時,我要自己填寫。他還叮囑我不要在總服務台太顯眼,訂房要趁總服務台混亂時,也不要讓女服務員領我進房間。我按他的命令將11點20分和11點40分稍稍錯開,是因為等其他客人來總服務台。尤其在11點20分要調換住宿登記卡,所以我等了有四分鐘。我還在想,倘若沒有其他客人來怎麼辦?他還說,訂好房間以後,在兩個房間的門上都掛上禁止入內的牌子後下來,將鑰匙還給總服務台,這時正值中午也該肚子餓了,就按部長名義的住宿證明書吃飯。部長還提醒我說,吃飯簽字時筆跡不一樣就麻煩了,所以不要簽字。我對旅館很熟,以前也隨部長來過一兩次,所以絲毫也沒有感到麻煩。有時出車晚了,部長怕我在自己的旅館裡有顧慮,就讓我到其他旅館訂個房間,要吃要喝隨便我自己點。再也沒有那麼好的上司了,部長為了女人的事很擔慮,不住地鞠躬求我,我說如此簡單的事只要能幫上忙,所以就很高興地接受了。」

  橋本製造的現場不在證明這一自以為是的堡壘,不料在一瞬間就倒塌了。因殺害有阪冬子的嫌疑,警方立即就申領了橋本國男的逮捕證。

  從搜查本部到皇家賓館只有一箭之遙。乘坐巡邏車急速趕往皇家賓館執行逮捕令的村川班刑警們,他們的胸膛裡瞬然湧現出奔波了五個多月的艱辛回憶。

  巡邏車的窗上映出皇家賓館的巨大身影。冬天的夕暮很短,帶著餘光的蒼茫暮色頃刻間就被冷凝的夜色驅散了。皇家賓館那巨大的壁面上,閃爍著無數的燈光。在這些燈光的最上面,緩緩地描繪出一道光環,那也許就是賓館的「王牌」旋轉餐廳吧。

  這些燈每一個都濃縮著各自的人生。有的燈光下,心情豁達的人們在進行著平靜的交談,有的燈光下,也許正在進行著驅動一國政治的交易。

  更可怕的是,或許,有的燈光下正有人在遭到殺害,有的燈光下相互愛慕的情侶正在男歡女愛——就像那天夜裡自己和冬子糾合在一起那樣……

  「今年快要結束了。」

  內田刑警喃語道。今年快要結束了,我的戀情也已經結束了,平賀想道。

  平賀現在正要去將自己鍾愛的女人豁出命來保護的男子逮捕歸案。這顯然是違背有阪冬子的遺願的。平賀的耳朵裡仿佛聽見夢中出現的冬子那悲切的哀求聲:「求你了,不要去抓他!」但是,他必須去。

  冬子曾在一個夏夜將一切都給了平賀。——那急促的喘息,熾熱的肌膚,將手繞到他身後用力摟抱著的女人的雙臂,舒坦地伸坦著任他折騰的她的軀體,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昨天的事一樣深深地刻進了他的感覺裡。

  冬子給他的愛,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但是,難道不是真實的?——

  冬子為了救自己,而且更是為了救那個冷酷的兇手,才在那天夜裡,將令人目眩的各種寬容,作為在平賀的記憶中燦爛閃光並將會繼續閃著光的禮物,獻給了平賀吧。

  平賀不願意這麼想。冬子給他的愛是事實,而且也是真實的。——但是,冬子的屍體在否定著他的想法,那對平賀來說是一種殘酷的否定。

  平賀能夠在內心裡栩栩如生地描繪出冬子臨死的狀況。冬子面對自己的體內急速發作的毒性,清楚地讀懂了男子的意圖。

  即便不毒死我,我也決不會給你添麻煩,但是——她想這麼說,但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男子離去後,冬子想起一件重要的東西。那件東西有著倘若被發現就會徹底毀滅男人的威力。

  要想辦法,現在能救男人的只有自己。因毒性急劇發作幾乎不能動彈的身體雖然痛苦地痙攣著,但為了拯救那個給自己帶來這種痛苦的男子,她從廢紙簍裡撿起夢想著與男人的新生活而寫下的草案,爬進衛生間跪坐著將它撕碎了沖走。

  那就是女人像神一樣的寬宏之心吧。而且,冬子就是用同樣的心欺騙了自己。她越是對橋本像神一樣,對自己就越是成為有著魔性的女人。即便魔性也沒有關係,只要能活著!我愛她。

  而且,自己即使違背那個鍾愛的女人的遺願,也要抓住那個男人。

  汽車開進皇家賓館的前院。眼前聳立著的巨大建築物的上空,一架噴氣客機似的飛機閃爍著機翼上的指示燈掠空而過。

  現在,下午5點30分,披露宴正是高潮的時候。在夢中見過的、給兇手戴上手銬的瞬間就在眼前,平賀感到一陣從內心深處湧現出的失落感。

  § 第十五章 終章

  嫌疑人供述調查書
  本籍:秋田縣××市東町6—×
  住址:神奈川縣川崎市生田568×號
  職業:原東京皇家賓館職員
  橋本國男
  昭和1×年5月8日生(32歲)

  關於上述人員的殺人嫌疑案,昭和40×年12月30日在警視廳麥町署,本職告訴犯罪嫌疑人,沒有必要作違反自己意志的供述,然後進行了審訊。犯罪嫌疑人作了如下的交代。

  出生地:本籍
  前科:無
  資產、家屬、及其他參考事項
  一、我從昭和40×年4月起到東京皇家賓館工作。
  二、沒有家屬。父母健在,住在本籍地。
  三、沒有什麼資產,月收入18萬元左右。

  與犯罪事實有關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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