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高層的死角 | 上頁 下頁
一三


  平賀的工作十分忙碌,倘若每月有一兩次與冬子相見的機會就心滿意足了。與鍾愛的女人交往長達兩年,如今還保持著剛認識時的狀態毫無進展,平賀無法克制自己精力上的浪費和焦灼的念頭,同時與冬子在一起的短瞬時刻(縱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對為工作奔忙身心極其疲憊的平賀來說,也是一種調節。

  正因為如此,他雖然估計到昨夜的約會和以前一樣不會有什麼進展,但赴約時依然為與女人的平靜交談和分手時的接吻心裡雀躍著。他沒有再多的奢望。但是……「昨夜」的情景,平賀依然歷歷在目,他能夠溫馨地回憶起任何細節。

  在他的身體底下,他看見的是明眸皓齒的女人沉浸在愛意之中,蓬鬆而淩亂的烏髮,圓潤泛薔薇色的頸脖,顯得十分妖媚動人,再往下看便是豐腴的肉體義無反顧地為他而打開,柔情綽態體貌豐盈,十分冶豔。

  敞開著窗簾的大玻璃牆上,映現著華麗卻帶著哀愁的夏夜。夜深後,窗外繁華的燈光變得格外寥落,但從高層旅館的房間裡望去,卻仿佛是鑲嵌著無數價值連城的寶石。

  「噯……」

  冬子沉浸在做愛後的餘韻裡,不知何時微微地睜開眼睛,清澄的目光佈滿著血絲,不知是房間裡粉紅色燈光的映照,還是亢奮的情緒還未隱退。

  「今天晚上,對我們來說,是值得紀念的一夜。」

  平賀注視著冬子的眼睛想要證實她的內心深處,冬子躲避著他的目光,露出惘然的笑意。

  「是啊。」平賀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於是,冬子像撒嬌的小動物那樣將面頰靠在男人那厚實的胸脯上,若無其事地問道:

  「現在幾點了?」

  平賀一把抓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錶,透過暗淡的燈光回答她的時間……正處在久住被殺那段時間裡的中間。

  因此,冬子不可能是兇手。平賀從來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歡,不知道冬子奉獻給他的是不是「第一次」。但是,他確信那是「第一次」。

  她的「初夜」和老闆被殺的巧合,加上她因此而成為重要嫌疑對象的不幸,平賀真的不知所措了。

  平賀的職業是警察。冬子在受到內田的詢問時沒有說出平賀的名字,是因為她不願意給他添麻煩。一個女人將要被立為可怕的殺人嫌疑對象時,卻還想為「戀人」庇護。

  平賀昨夜觸摸了冬子身體上最珍貴的部分,現在他又仿佛感到自己的身上洋溢著她那無限的愛意。

  只有自己能救冬子。而且,只有自己的幫助,才是堅如磐石的。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證明她不在現場,這是真正的堅不可摧的證明。

  「將與有阪冬子在一起的時間,準確地講一遍。」村川催促著。

  「約好7點半在東都飯店的休息室裡幽會,見面是在8點。此後到今晨7點半左右離開旅館,我們一直在一起。」

  「你睡著時,她會不會偷偷地溜出旅館?」

  「我們一直到3點時才睡下,只是黎明時打了一會盹兒。而且,我們睡的是雙人床,倘若要悄悄起床,我馬上就知道了。總之,她是我的未婚妻,我非常迷戀她,所以一直摟著她睡覺,反正溜走時要不讓我感覺到是不可能的。」

  平賀想起和冬子一起互享對方激情的那段時間。在餐廳裡吃飯,10點左右進房間之後,開始了那段令人消魂的時間。冬子問時間,是第幾次做愛以後?

  「淩晨1點30分」,倘若鑒定的死亡推定時間正確,那麼正是在那段時間裡,久住命歸黃泉。

  兩套房間分別在兩家同樣巨型的旅館裡,一邊是戀人之間在執著地做愛,一邊卻是兇殘的殺手在用鋒利的刀無情地紮入內臟的深處。人生真是叵測!

  在那段時間之後,她還貪婪地迷戀著平賀,簡直就像不讓他睡覺似地。冬子向他表現的愛戀越是熾烈,便越是證明著她的無辜。

  兩人真的幾乎沒有睡,她從昨夜到今天早晨絕對不會去護城河旅館。這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的,平賀覺得自己比誰都更清楚。只是,「對此十分清楚」這一事實,就將她的隱私暴露無遺,因此才強忍著沒有說。但是,即便平賀以為瞞住了,對村川來說也如雷灌耳。

  「你這傢伙,在這種地方談論你的風流韻事!」

  為了緩和平賀的緊張情緒,村川故意用調侃的語氣說道,但內心裡卻感到很困惑。一個嫌疑對象浮現在偵查線上,即便證明這個嫌疑對象不在現場的人可以是刑警(對嫌疑對象來說再也沒有如此可靠的證明人),但問題在於兩人的狀態如何,這可以證實那種證明的可信程度。

  兩人是在旅館裡睡的。而且,作為證明人的一方是搜查一課的刑警。更糟的是這名刑警正處在治安值班期間,以備隨時都可能發生的犯罪。證據即便有法律上的價值,按社會常識卻行不通。

  而且,村川另有一個困惑的原因。就是,倘若冬子是清白的,久住被殺就會變得不可能。村川決定首先面對最後的困惑。

  「從竹橋的護城河旅館到日比穀的東都飯店,再怎麼快也要十分鐘吧?」

  平賀明白村川的意思。村川是在計算經吉野文子證明離開3401室之後到東都飯店與平賀幽會的這段時間裡,能不能插入返回3401室偷出鑰匙的時間。

  「你和有阪冬子君見面,的確是8點嗎?」

  村川知道冬子是部下的未婚妻後,突然在冬子的名字後邊加上了「君」字。

  「確實的。是我先到,我在等著她時一直看著手錶。對了!查一查總服務台的登記本就更準確了,上面用計時機打印著訂房的時間。」

  村川「嗯」了一聲,揚起頭望著天花板。

  冬子是7點50分和吉野文子一起離開3401室的,8點和平賀會面。竹橋到日比穀之間用十分鐘跑完,所以時間緊張得連攔出租汽車的時間都沒有。

  那段時間裡絕對不會有那種返回久住房間、偷走鑰匙交給兇手的工夫。

  而且,要是當即返回,久住還沒有睡下,她不可能當著久住狐疑的目光將鑰匙偷走。據吉野文子所說,久住有可稱「定位偏執症」的怪癖,倘若攜身物品沒有放在固定的位置上就睡不著覺。

  他有如此習慣,即便將鑰匙拿走,倘若睡覺前發現床頭櫃上的鑰匙不見了,馬上就會起疑心的。無論如何也要等他入睡以後才能對鑰匙下手。

  但是,縱然口對口地讓久住服下安眠藥後順利睡著了,倘若不乘坐什麼「定時往返機器【英國小說名:「The TimeMachine」。——譯者注】」,晚上8點就不能在東都飯店和平賀見面。

  ——除了有阪之外,還有其他女人?眼下只能這樣考慮。——

  「反正明天解剖結果會出來,到那時也許會有更詳細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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