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高層的死角 | 上頁 下頁
一二


  即便有阪冬子不是兇手,但她耍花招讓久住睡下後偷走鑰匙也是輕而易舉的。久住的枕邊有安眠藥,可見不需要花費多大的心機。也許還口對口地讓久住服藥了,根據解剖,這早晚會水落石出的。性欲衰竭的老人只要這點「恩惠」就會欣喜若狂的。

  能打開3401室的四把鑰匙中,現在三把鑰匙已經被否定,從所處的地位來看,剩下的第一把鑰匙最唾手可得的,只有有阪冬子。而且,她只說昨夜「和一個人在一家旅館裡過夜」,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

  村川表揚內田處理得當,就是為此。

  「會開到這裡吧。接下來調查有阪冬子。只是從現場來推測,兇手十分冷靜,非女人所為。有阪背後一定有男人。先從有阪的身邊查出『在一家旅館裡幽會的一個男人』那個傢伙!」

  在座的人都意氣昂揚地站起來,仿佛訓練有素的獵犬在主人的一聲號令之下一起撲向野獸。在座的人……不!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平賀刑警。

  房間裡的人都跑了出去。只有平賀蜷縮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若在平時,他早就行動了。

  「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嗎?」村川責怪道。

  「是的……不!」

  平賀不置可否地答道,依然蹲在那裡。

  「到底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就躺一會兒。」

  「不要緊,沒什麼事的。」

  平賀咧著嘴堆出笑容站起身來。村川沒有再多的過問,心想一定是連日來連續作戰(治安值班期間小案件的偵查也很多)過累,身體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只要本人說不要緊並站了起來,即便有些不舒服,年輕人在工作中體力會得到恢復。

  村川警部沒有想得太多。但是,平賀站起身來以後仍然扭扭捏捏的,失去了往日的麻利勁兒。

  他心事重重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平賀君,你有什麼事想對我說啊?」

  准有什麼難言之苦衷。平賀從剛才起就心神不定,村川便催促道。

  「是……其實……」

  平賀果然開口道,但內心裡仿佛充滿著躊躇和壓抑,便又吞吞吐吐起來。

  「你說吧!這裡就我們兩個人。」言外之意,即便對你不利,我也絕不會對別人說。——村川的細微體察諄諄誘導,打消了平賀的顧慮。

  「股長。」

  平賀沮喪地開口道。他沒有察覺到,這聲音酷似嫌疑人招供之前的語調。

  「有阪冬子在旅館幽會的那個男人,不必去找了!」

  為什麼?——村川用目光催他講下去。

  「其實……」平賀的喉結像咽下什麼東西似地蠕動著。

  「因為那個男人……就是我!」

  「是你?……你就是在旅館裡幽會的人?」

  村川的表情仿佛還沒有聽懂。有阪是嫌疑人,平賀是刑警,他還無法將兩者連結起來。

  「有阪冬子是清白的,她在旅館裡幽會的男人是我。」

  「你說什麼?」

  村川目瞪口呆。他終於理解平賀的話裡所隱含著的意思。

  「她說的『一個人』就是我。股長,昨天夜裡我把聯絡地點設在東都飯店,其實就是在那裡和有阪約會。」

  一旦開口便毫無顧慮了。平賀越說壓抑著自己的心理負擔越輕,舌頭也變得潤滑起來。

  「你給我詳細講講吧!」

  村川好不容易克制著最初的驚愕說道。同時,他想起昨天日班下班問平賀聯絡地點時,還挪揄說:是去豪華高級的地方啊!

  「有阪冬子是我的未婚妻。昨夜我們在東都飯店裡一直在一起。」

  「這事是真的?」

  見部下突然說出離奇的話來,村川盯視著部下的眼睛。

  「是真的。我原來想這幾天向股長彙報的。」

  昭和23年以前,警察在結婚時,根據「警察訓律」必須得到直屬上司的許可。這條規定在昭和23年2月的「警察須知」中被取消,以後警察結婚完全自由。但警察是法律的維護者,由於職業關係,與有前科的人或妓女結婚被視為不受歡迎。因此,作為一種風氣,向上司申請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兩年前,平賀團一起案件的調查去走訪護城河旅館時,最先接待他的就是當時在總服務台當禮儀小姐的有阪冬子。

  有阪冬子為人溫和,平賀對她一見鍾情。在他的主動進攻下,兩人開始交往。此後事隔兩年多,平賀仍沒有向村川彙報,是因為一直沒有得到過冬子任何明確的承諾。「未婚妻」是平賀信口說的,交往時間越長,男人的熱情越高。如今對平賀來說,除了冬子之外,他不會考慮其他女性。

  在他眼裡,有阪冬子是至高無上的。一想到與她共渡生涯白頭到頭,平賀就會幸福得飄飄然起來。

  然而,女人的態度總是很曖昧,但也不像是討厭平賀。

  「我愛你,但對女人來說,結婚就是一次巨大的賭博呀!我還沒有下決心將自己賭在你的身上。」

  冬子的話裡總是含著這樣的潛臺詞,對他的約會,每三次中大約答應一次,而且一邊眼看就要將一切都獻給他,一邊卻除了嘴唇,決不會給他再多的東西。

  他常常想是不是應該靠體力來強行得到她。他心想,女人的猶豫是由處女的害羞產生的癡態,內心裡是嚮往著自己的。

  但是,與「男人」相比,平賀更多地意識到自己的職業。

  他無法衝破若是普通男人不用花費多大努力就能衝破的最後防線,但不知刮得是什麼風,昨夜女人已經主動將一切都獻到男人的面前。那真的是刮了什麼風嗎?按兩年來交往的習慣,就是昨夜的幽會,平賀打算最多也只是和女人平靜的渡過。而且事實正是如此,吃飯、喝茶、平靜地交談——像初戀情人那樣忠實地遵守著固定的跑道。至少約會的前半部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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