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森村誠一 > 棟居刑事之殺人的間隙 | 上頁 下頁


  「就這個數字就行了。」

  「那、芝田先生的傭金的話……」

  「不用再額外付我錢了。領人薪水,這也在我的工作範圍裡。」

  「您從事這樣的工作,反倒卻很正直呢。」

  繪美有點驚訝地說。

  「無所謂正不正直。不過就是靠著恥辱,生活就能過下去。」

  「那這筆錢也是恥辱的一部份嗎?」

  「這錢不是恥辱啊。它是超級豪華轎車的車資。」

  「超級豪華轎車……」

  「是啊。總不能白白搭人的車。」

  「感覺還挺複雜的。」

  話雖這麼說,但是繪美對芝田所做的比喻,好像並不覺得反感。

  § 夾縫的賀禮

  1

  永屋繪美的事情,為芝田的心境帶來了轉變。

  不過是常見的男女感情上的糾紛,雖然是頂頭上司的命令,但是芝田因此扮演斷送剛萌芽的小生命的使者。以使者的身份發話,告訴繪美說她不應該將胎兒給產下來。為了提供理由,他還拿自己遭到雙親拒絕的親身經驗當例子。

  但是,雖然自己遭受排斥,卻也沒有權力去干涉即將出生的新生命。為什麼芝田能夠斷定小孩子即使出生,也不會過得幸福呢?

  永屋繪美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他因察覺到這一點而感到驚訝不已。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並非什麼正義使者,就算現在才發現自己不該如此,照說芝田也不該覺得驚訝。芝田對於自己竟為此而驚訝感到詫異。

  雖然他自己是遭受世間拒絕,依靠恥辱為生的人,但他此時此刻的確是存活著的。就算飽受恥辱,但也沒有因此就去犯法。而且,他也不後悔自己被生下來。就算他的存在一直被排拒,但現在的生活方式是芝田自己選擇的人生。而人也得有機會出生於世上,才能選擇生活方式。

  既無家人也沒家庭,更沒有喜歡的對象,自己卻也不因而感到寂寞。雖然毫無傲人之處,也沒有使命感跟生存的價值,就這麼樣地活著卻不覺得厭煩。

  像他這樣的人竟然會去干涉另一個新生命的誕生。抱著自以為是的態度,猜想永屋繪美的肚子裡,或許根本就沒有胎兒存在,對她肆意提出要求。然而出乎意料地,似乎還真被他給說中了。到底有沒有說中不得而知,他只能從她的反應去做推測。

  就算真的被他給說中好了,但是芝田去干涉別人腹中胎兒生存權的事實是不會變的。

  永屋繪美的事情雖然已經了結,卻仍停留在他的意識裡徘徊不去。

  到目前為止,因為後方工作而要處理男女問題的經驗也不是沒有過。以前也有上頭的人因辦公室戀情搞大對方的肚子,要芝田找醫生讓女方墮胎,把事情暗中處理掉。那時他並沒任何心境上的轉變,不過當成是在處理一項工作而已。

  (我一定是對後方的工作感到厭倦了吧。)

  芝田心想。對後方工作覺得倦怠,也就是對嘗慣的味道覺得膩了。但那已是日常吃習慣的食物,現在他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口味。對芝田來說除了恥辱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他這麼甘之如飴的呢?沒有了。現在就算要他仰賴正義啦、使命感啊、自豪為生,他的身心也容納不了。因為已經是那樣的體質了。

  芝田嘗受的恥辱,只限於公司的範疇裡。公司提供給社員的餌食雖然是營養滿分,但是裡頭卻摻了毒藥。將社員的野性給去勢的毒藥。就算是在後方也不例外。

  芝田覺得自己一直仰賴的恥辱裡,也被摻入了公司的毒藥。

  只要看到一樣是靠恥辱為生,如自己同類般的岡野,他就很清楚這一點了。岡野跟他雖然是同類,但卻沒有失去野性。就像一樣都是肉食性動物,卻有在曠野裡捕食獵物,以及仰賴飼主餵食這兩種的分別。

  對於以恥辱為生這點,芝田並沒有任何遲疑。但他怕的是,自己會中了公司的毒害,最終失去野性。

  本來,他的出生就已不受到任何人的歡迎。跟那種被捧在掌心上呵護長大的人不同。唯有在曠野裡,靠著自己的意志與能力捕捉獵物的野性,才是他存在的證明。如果失去了野性,他就不再是自己了。當他隱約嗅到這股危機感時,正好被派去處理永屋繪美的事情。

  對芝田來說,就因為待在現在的公司本身就是一件恥辱,所以對依靠恥辱為生的芝田而言,並沒有任何衝突。搞不好摻了公司毒的恥辱裡面所含的恥的濃度還比較濃也不一定。

  看到岡野後,他覺得一樣都是恥辱,直接在曠野裡所獲得的恥辱更深,更有足夠的份量能滿足他。

  這樣的想法成了一種壓力,在芝田的身心上逐漸累積。

  就在這時候,宗次的身上,又發生了別件事。

  說是要答謝芝田替他妥善處理好永屋繪美的事情,宗次邀他到銀座去。就在回程中,宗次駕駛的車子發生事故。

  有一輛自行車突然從一旁的巷子沖出來,宗次閃避不及,就輕微擦撞到那輛車。自行車翻倒了,上面坐的一名年輕人被摔到路上。所幸他只受到輕微的擦傷,然而宗次卻狂飆髒話。

  「他媽的王八蛋!眼睛到底在給我看哪啊?!」

  因為這樣,來往的行人當場就聚集了起來。雖然錯是在自行車,但是行人對開車的沒什麼好感。更何況,宗次從閃閃發亮的高級轎車下來,還對自行車上的年輕人破口大駡,更加深圍觀者對他的反感。

  偏偏這時宗次身上還帶著酒意。芝田當下判斷大事不妙,趕緊介入宗次跟年輕人中間,鄭重跟對方道歉同時叫來了救護車。芝田判斷,在這種情況下,說車是自己開的比較妥當。

  根據醫院做的精密檢察的結果,乍看下只有輕微擦傷的年輕人,在摔倒時去撞到因而導致右手手腕骨折,要一個月的時間才會痊癒。聽到這消息,不只是宗次,整個帝塚家族的臉色都綠了。

  眼看婚禮近期內就要舉行了,身為社長繼承人第二順位的宗次竟然酒後駕車,而且還撞到人,這不止事關公司聲譽,連帶地婚事也可能因此告吹。

  幸好,眼前有芝田這個擋箭牌。

  芝田被叫到社長室後,貴為社長的帝塚宗武對他低聲下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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