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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第十章

  酒句鳳嶽的精神越來越充沛,樣子也和過去判若兩個人了。

  他的下顎雖然還是尖削的,但臉上的血色已經好得多,本來深陷著的面額也豐滿起來了。那對大眼也似乎充滿著自信似的發著光亮。

  「我自己也感到仿佛已經接觸到玉堂的真髓了。執筆作畫時,仿佛玉堂就附在我身上哩。」

  他照例又皺起那高部物鼻子笑春,漲開著大嘴,聲音也那麼有力。拋那種昂然的神氣,已經和剛到東京來時完全不同了。

  原因之一,當然是由於他的口袋裡比較富裕了。蘆見把《秋山索薪圖》賣給田室時、鳳嶽得了十萬圓。後來還有給九州家屬用的生活費等等,加在一起,他已從蘆見那裡得到了不少錢,在蘆見來說,這只是一種投資,但對鳳嶽來說,卻是從來也不曾有過這麼多的收入,和他在九州的煤礦裡教教畫,每個人收這麼二百圓或三百圓,那是好得不知多少了。這種經濟上的充實感,不但使鳳岳增強了阿信。而且也改變了他的風貌,使他昂然挺身,充滿著力量。

  「你的畫越來越有名啦。」

  我向這位贗畫的天才說。

  「你看看,這兒,人家在文章裡這麼說哩。」

  我把那本《日本美術》雜誌拿出來給他。鳳嶽眼睛裡發著光,全神貫逛峋讀著,一遍不夠,又重複了二三遍,這是因為他喜悅和滿足得無法克制了。

  「我完全有自信啦。」

  鳳嶽這樣說著,那種飄飄然的樣子,顯然是在這篇文章的口味中陶醉了。

  「你很努力啊,不過。千萬不能大意,只要略微有些疏忽,就會被人看出來的,這是最危險的事情。」

  鳳嶽點點頭。在今天的情況下。這些訓誡似乎也無法深入到他心裡去了。

  「聽聲見先生說,我們準備把很多作品積聚起來一下子賣出去哩。」

  鳳嶽這樣說。我記得曾經叮囑過茂見。叫他不到最後關口不要告訴鳳嶽的。

  「我現在已經畫了二十六幅了,這些都派不到用處嗎?每一張都夠得上《秋山索薪圖》的水平哩。當然,今後還可以畫出好東西來的。」

  鳳嶽的臉上已經透露出自負的神色,甚至連帶著一些不滿的表情了。這時候,我已經預感到一絲不安的感覺了。

  「你雖然感到不錯,但我的眼睛裡可以通得過的,不過一二幅而已。」

  我說話的聲音有些嚴厲了。

  「不能再畫些更好的東西出來,那是拿不出去的。蘆見對你怎麼說。我不知道。

  但關於拍賣的事情,一切都還沒有決定哩。人家的眼睛可沒有這樣好說話啊。」

  鳳嶽默不出聲。他的眼睛向橫裡看看,嘴唇緊緊地閉著,從他的表情裡可以看出,剛才那股子得意的心情,現在已經一變而為不快的感覺了。我對他所表現他這稱自滿的表情簡直有些惱怒了,但還是抑制著自己。只說了這幾句話就走了。

  此後我還是常常上武野的這個農家去。可是三次中總有兩次發現鳳嶽不在家。

  據樓下的人說,他進城去了,有時候還住了兩晚才回來哩,象這種情形,過去是不曾有過的。

  說起來,鳳嶽身上的裝束也比過去好得多了。本來他也和我一樣,總是穿得皺皺巴巴的,但最近出去時,都是換上西裝了。穿著最上等的皮鞋,肩膀上還掛著照相機。他往的那個養蠶用的閣樓裡,還放著嶄新的西裝衣櫃呢。這一切都說明了他的經濟情況的急劇變化。

  我禁不住有些懷疑。蘆見和門倉兩個人會不會勾結起來,瞞著我私下把二三幅鳳嶽的畫拿出去賣了,這是很可能的。單是一幅《秋山索薪圖》,蘆見是不會給鳳岳這麼多錢的。為了預防發生這種事情,我是和他們作了那麼嚴格的規定的啊。我不由得咋著舌頭。可是再一想,蘆見和門倉之流的人,看到目前可以賺這麼多錢,當然不願意老是那樣忍耐下去的。我硬要他們耐心一些,可能是太過分了;不過,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一刻也不能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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