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影之車 | 上頁 下頁 | |
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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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值得懷疑的是馬的足跡,來到最後的場所之前半米處卻不見了,甚至人的足跡及雪橇的痕跡也沒有了,這點在巡佐這邊的解釋認為馬在掉落之前,踢到路面上的積雪,而在狂亂中把雪橇及人的足跡給消去了。 如此說來,正要掉落的雪應會崩落在斷崖之下。 可是,良吉對那一段沒有人、雪橇,以及馬的足跡附著的雪道,思索不已。 此事在巡佐的說詞上是行得通。馬要掉落之前會狂亂踢,在狂亂之中,有些雪塊是崩落了,甚至覆蓋了博一及雪橇的痕跡,馬兒及人掉落崖下的那瞬間,拖了約四十公分的積雪下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那樣的說法,在良吉的思考中,總認為還不能完全合乎情理。 良吉於是跟著巡佐來博一家。 那個房子外圍是道板牆,像工寮一般簡陋不堪的小屋,自桐畑村看來,這絕非正統農家的建築,屋頂上既沒有瓦片,僅以石頭覆蓋在木片上作為防風之用,這景觀像極了北海道和木曾路的民家格調。 屋內也十分貧窮,只有一個老舊的櫃子,而在破舊的榻榻米上,堆放著蜜柑的箱子,這是作為存放衣物的箱子。 博一家那邊開墾一片小小的土地,就在那裡種些農作物。那是他妻子的工作。至於博一,就在後山燒些木炭。從他妻子美子的衣著中,如實顯現那是一個十分窮苦的家。她把好幾件衣服重迭穿了好幾層,衣服也滿是污垢,而且破舊褪色,甚至腰帶邊的布條也都稀落地散落著。 良吉朝向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博一看,昨夜在火焰下,看起來他的臉很憔悴,今天在明亮的光線下,更是憔悴。眼睛下陷,雙頰瘦削,滿臉鬍鬚。博一本身的衣服大概是古舊的軍服,這服飾滿布補釘。 良吉心想,杉山一族,應是本地地主,在這邊有土地有山林。可說是本地「望族」,何以博一卻如此貧窮潦倒,真是百思不解。 良吉於是找了一位消防人員,邀他們到樹下探問。 消防人員流露出同情的表情說: 「博一先生本來在這裡生活得不錯,但是,他年輕時十分活躍,所以戰爭之前,就到滿州去了。現在的太太,是他從滿州帶回來的,當時景氣好的時候,也是村裡出名的人。豈料戰爭一結束,回來了,卻落得像個乞丐一樣。」他又說: 「因為他要去滿州之前,土地、田園均賣盡了,回來之後,房屋、田園均已沒了。不得已,只好在無人要的這塊貧乏的土地上,自己開墾,這附近也有三戶人家,同樣自滿州回來開墾的,但是……」 消防人員又以傷感的表情說: 「這樣的土地,開墾下來,即使時間再久,也無法改善,原來,博一是個理想很高的人,個性略顯得頑強,當時,他很想在本家及分家之中,能出類拔萃,一生中,他也十分努力。然而,經濟上的事是無可奈何的,一是入冬就燒燒木炭,另外夏天則到松江或廣島耕作,以期改善生活,想來也真是可憐,他的親戚們卻都過得很好。」 良吉聽了之後,終於瞭解昨夜秀對丈夫不會留宿在那裡的堅決態度。 6 秀一直否定她先生不會留宿博一家,確實博一家是窮到無以為生的地步,另一方面則因博一和身為堂兄的俊郎之間的感情並不很好。 良吉自己這樣想。 俊郎到博一家看他的妻子的病,這是醫生在職業上的需要。同時,在片壁村也有一家,大槻正吉的患者,那名患者患有肺病,大槻的太太來告訴醫生,說她先生吐血,請求俊郎前往看病,如此說來,俊郎是不能推諉的。但是大槻的太太沒來,俊郎也就不一定會來看博一太太的病,另一方面是大槻吐血,所以俊郎既來,當然會來看他太太的病。 良吉又想起秀對博一的說法,俊郎若順道的話,依常理,博一的家較近,可是他沒先去博一家,而先去了大槻的家。 依照常理來說,應該是先來親戚家應診才對,也許是因大槻吐血,所以先去了,或許是這樣吧!但是這樣的場面下,不把博一家作優先考慮,而擺在回程上、是否顯示俊郎和博一間關係的冷淡? 良吉和巡佐同來博一家,在博一家繞了一下。 雪積了很多,無法區別那是什麼?不過依地形來說,可耕地很少,平地也小,僅有的是很陡的斜坡。 屋子周圍很髒,放在那兒的東西看來均是貧苦人家用的東西。 那其間,良吉看到了雪堆之中,散落了黑色渣滓的東西。 那是什麼? 他拾起來看看,那是櫨樹果實的殼被敲成的碎片。 這附近也許有櫨樹。 良吉上山看看,任何一棵樹均被雪堆覆蓋了,要在松、杉、檜木、樅木等樹木中,找出櫨樹是不難的。大大的櫨樹高聳在一起。 良吉把剛才拾在手掌中的殼片,散落在雪面上,結果白色的雪片上,像是撒了黑色的沙米。 良吉打了電報給東京的公司,並告假三天。 俊郎的葬禮未完成之前,他是無法離去的,來到先父的故鄉,而一位和父親有血緣關係的人卻遇難,似乎這是冥冥中註定的。 「啊!對不起!」 秀向良吉頻頻致歉。秀曾請求良吉先行回去,就說東京有事,但是良吉認為既已來到,是一段緣。良吉也認為,在未出殯前離去,是說不過去的。 告別式十分隆重,杉山俊郎是村中唯一的醫生,所以村人對他十分信頓和尊敬,對於醫生不幸的死亡,任何人均惋惜不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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