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影之車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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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怕他?只因為我曾經幹了這樣的事。」 警察為之啞然,臉色大變。我繼續說: 「這是我小時候的經驗。每天、每晚都有一個男人來我寡居的母親那裡,他就是我父親的哥哥,也是我的伯父。我對伯父的到來,討厭得不得了。似乎他的到來會使我母親蒙上不清不白的罪名,所以我恨這位伯父。」 「所以,你幹什麼了?」 警官懷疑地問我。 「於是我殺了伯父!」 我臉色蒼白地叫了。 「伯父當時在堤岸的尖端釣魚,我也隨伴而行,伯父釣魚的地方是堤岸尖端的危險地帶。在他腳下;有一條舊的繩纜,那是用來系住小船用的,長長的橫置一旁。我站在伯父的後面,悄悄地拉住繩纜,當伯父的腳快接觸到繩纜的時候,我便使出全身的力氣,把繩子往上拉。正向後而立的伯父稍稍動了一下,忽然間腳就絆住了拉上來的繩子,於是像木偶般;掉入了他深愛的海洋中。我的母親,以及世界上所有的人,完全不知道我曾作了這樣的事。他們萬萬不會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孩,會作出這種事。於是,就以伯父在釣魚中,一不小心墜落海裡,溺死為由,結束了這件事……」 § 典雅的姊弟 1 東京麻布高臺地的T斜坡,正是聞名的高級住宅區。明治時代就曾經是政府高官的官邸,或富豪人家的宅第。一直到今天,仍保留它特有的傳統。附近是外國的大使館,並懸掛著美麗的國旗;茂密的林蔭和白色的牆壁,襯托出異國的情調。 這裡有很多的高臺地,這其間有一段很陡的坡道,相互貫穿,坡道上鋪有石頭,但因光的影響,其鮮明的模樣被遮住了。 長長的圍牆,曲曲折折地延伸在道路的兩旁,附近外國大使館,常有洋婦人帶狗出來散步,使人覺得置身外國似的。 當然,路不只一條。一條路通常都分叉了好幾條狹窄的小路。一走進這些路,必然有許多漂亮豪華的宅第坐落其中。在豪華的宅第之中,即令有些小小的雅舍,也顯得高雅宜人,並不致破壞這裡美好的景觀。 在這裡出入的人家,每每以自用車代步。路上絕少行人,不是僕人,就是小孩。 除了此地的人以外,若有行人,也是稀有之客。這些行人總會左顧右盼,投以羡慕的眼光。 每當盛夏烈陽照射大地,濃密的綠林似乎吸收了陽光一般,投影下來的光也柔和多了。而寒冬的日子裡,也只有這裡仍帶些陽光淡然的溫馨。 但是,任何地方都有它陰暗的角落。在美麗的宅第的石牆下,有一處不顯明的街道。如同一個貧寒的人家,委蛇地屈於一側。它是比不上大宅第的,那即是小戶人家很客氣似的群聚之地。 當然,這些房屋雖小,但仍不失優雅,四周圍以矮小的牆,終日門庭深鎖。 在這裡,早晚往返市中心的人,都不是以汽車代步。他們必須步行爬上坡道,而到都北電車站。不過,這些人穿著還不錯,走路也十分大方。 這其中有一位特徵顯著的男人。瘦瘦高高的,大約年近五十,削肩,體格似男似女。 他優閑地走著。總是帶者一股寧靜的氣息,凝視鞋尖似的往前傾的模樣。 但是這個人顯著的特徵是在他的側面。他的頭髮稀疏,卻梳得十分服貼。臉型長長的,有一個很美的前額和高挺的鼻樑,而且眉清目秀,眼神溫柔,唇型也很美。 不管誰看到他,一定會想像他年輕時一定是個美男子。 但是他的容貌有些老態,皮膚鬆弛,皺紋也多;雙眉之間皺紋深鎖,眼皮也微微下垂,雙頰有點下陷,下巴也因為鬆弛而皺紋也不少。 換句話說,他的五官雖然清秀,而似雕刻刀刻劃出來的無數的皺紋,更憑添了無限淒涼的感覺。 從他身上,很典型地可看出年華老去的悲哀。他不再英俊幹練,像一朵美麗的花的凋零,又似受風雨吹打的飄零的落花。這個形容,不只用在女性,對於美男子老去的悲哀也可以適用的。 這個人年尚未五十,但是給人一種老人的印象,無疑是拜他容貌之賜。 「那個,是生駒的才次郎!」 附近的鄰居看到他,總是如此指指點點的。 他的衣著十分端莊,西裝的口袋上,放著一條白色的手帕。肩膀、西裝褲的膝蓋,均不染一點塵埃,若說完全像是宮廷內掌管儀式的官吏也無妨。 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步伐優閒雅致;在很陡的坡道上也像數著步伐,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地漫步著。 生駒才次郎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一如他的人,即使喜歡到處口出惡言的人,看到他也都會說: 「年輕時,看起來一定像春畫中的王公。」 「他是做什麼的?」 「聽說以前在銀行上班。」 生駒住在這兒也有二十年了,附近的人對於生駒才次郎究竟在那上班,仍是個未知數。 倒是他真的曾經在銀行上過班。而且,以他的年齡來說,地位應是課長,且薪資也非常高。 也有人說,他衰老瘦削的容貌,是才次郎年輕時,派駐在外國的分行,那時各國的女人對他太多情所致的結果。 倒是附近的人們對生駒家的風聞較正確、詳細。 生駒屋前的小路很狹窄,狹路中又分支成二條小徑,這小徑只容下兩人並行,小徑細細長長的,通到生駒家的正門。房子有些古老,門牌則以典雅的筆跡,寫著「生駒才次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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