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某《小倉日記》傳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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鷗外後來從這幢宅邸搬到新魚町,也就是《獨身》中提到的房子。 這是小倉某個雪夜裡發生的故事。兩名客人在新魚町的大野豐宅邸相會。 此宅現已成為某所教會,問遍眾人,仍無法得知鷗外寄居時的房東是誰。耕作忽然心生一計,決定去市公所的土地局調查。獲准翻閱名冊後,上溯至明治四十三年(一九一〇)一看,原來當時那塊土地的所有人姓東。耕作又打聽到此人的孫子現居周町,便抱著或許能問出線索的僥倖心理前去造訪,卻赫然發現那裡竟然是妓院。 妓院老闆東某一味不懷好意地看著耕作的身體,對於與鷗外有關的事則是一問三不知。 「調查這種事有什麼用?」 他對一旁的阿藤不屑地拋下這句話。 調查這種事有什麼用?對方不經意吐露的這句話,刺痛了耕作的心,久久難愈。實際上,他的確開始懷疑,做這種事真的有意義嗎?該不會只是為了賭氣,最終徒勞一場吧?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努力太可笑了,仿佛被狠狠推落深淵,感覺就連K的來信也只是敷衍的奉承。希望之光悄然消失,黑暗的絕望湧上心頭。這種絕望感後來仍不時發作,把耕作折磨得猛拔頭髮。 有一天,耕作來到很久沒去的白川醫院,一名護士親昵地走近他。這個輪廓分明、五官立體的女孩,名叫山田照子。 「醫生說田上先生正在調查森鷗外的事,是真的嗎?」她如此問道。照子表示,她的伯父是黃壽山的和尚,曾說過鷗外常去那裡玩。如果去問她伯父,說不定能打聽到有趣的消息。 耕作頓時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藍天。 「你要去時,我可以帶路。」照子說。 耕作滿懷期待。黃壽山指位於小倉東面山麓的寺廟福聚禪寺,是臨時藩士的菩提寺①,開山始祖是即非。鷗外在小倉時期曾寫過《即非年譜》,可見他確實常去黃壽山。當時的寺僧如果還活著,或許可以打聽到意料之外的秘聞。 ①安置祖先牌位或墳墓的寺廟。 那是初冬裡溫暖的一天。耕作和山田照子結伴登上黃壽山,照子配合行動不便的耕作,刻意放慢步伐。只見林中有寺,焚燒落葉的青煙從樹林深處嫋嫋飄出。 見面一看,照子口中的伯父,原來是一位年約七十的老僧。 「只要把寺中的古書或小笠原家的記錄拿出來給森先生看,他就可以看上個大半天。前任住持如果還活著,一定知道得更多。我以前常看到他們倆聊天。」老僧一邊喝茶,一邊說,「有一次,夫人也一起過來,我對夫人倒是沒什麼印象,不過您知道鷗外夫人寫的歌詠本寺的詩作嗎?」 老僧歪著那張風乾的皺臉,仿佛在努力回想。想起詩句後,就寫在紙上給耕作看。 一見即非持拂塵,笑指貌似我夫君,佛殿梅花落紛紛。 鷗外偕新妻遊覽早春山寺的情景如在眼前。 「對了,森先生對禪學也很熱心,每個星期日都會和同好聚會,就在堺町的東禪寺。」 8 之後,耕作與照子又繞去供奉開山祖師的開山堂。昏暗的佛堂中,開山始祖即非的木雕像積滿灰塵,烏沉沉地端坐在堂上。 「鷗外先生長得很像這副尊容嗎?」 照子笑了,露出一口貝齒。即非的容貌頗為古怪。 兩人穿過林間,尋路下山,山路兩旁堆積著落葉,冬陽從樹葉落盡的光禿枝頭之間灑落。行動不便的耕作被照子牽著,她的手指柔軟又溫暖,還帶著年輕女孩所特有的甜美氣息。 照子毫不介意耕作醜陋身體的態度令耕作很迷茫。對方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這樣的女子,如此親昵地依偎在身旁,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過去的歲月裡,耕作因為對自己的身體有自知之明,所以從未對女人動過心。但被照子牽著手,像情人般在林間漫步,還真讓他有些心猿意馬。初冬的這一天,與照子結伴出行的記憶,很長一段時間都令他念念不忘。 耕作已經三十二歲了,不斷有人上門說媒。可每次一相親,結局都是告吹。他的家境不算富裕,又有這樣的殘疾,自然無人肯委身下嫁。阿藤為了替他討房媳婦費盡心思,托遍了各色人等,卻還是沒有一次談成。年輕時苦於求親者太多而應接不暇的阿藤,現在卻要承受討不到兒媳婦的難言之苦。 這時候,出現了照子這樣的女孩,對阿藤來說也是一大希望。照子開始常到耕作家玩。黃壽山一遊之後,耕作與照子之間的距離也大幅拉近了。 但就是不知道照子是否明白耕作的情意。她天性嬌媚,和進出白川醫院的每個男人都很親近。之所以頻頻來耕作家玩,或許只是心血來潮,沒別的意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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