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雙聲記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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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島先生不加入?」 田所回頭問他。 「不,我是來看一看的。」 川島剛說完,濱岡就接口: 「川島先生今夭是來參觀的。看看諸位打得怎麼樣?」 「我們都是家庭麻雀,出不得大場,你看了,要讓你見笑的。」 鶴卷帶著知識分子的語氣,沉穩說道。這是個嘴唇很薄的人。 一臉苦相的近藤,則只管對著牌桌,默默洗牌。 「老闆娘,端茶來!」 田所突然大喊著,望著在隔離房間的濱岡的妻子。 「好,就來了。」 濱岡的妻子加代子,三步並成兩步,跑下樓梯。田所則緊望著她的背影。這一個場面,一直殘留在川島的印象裡。 四 川島留吉頭一天晚上只參觀姓田所的建築工頭,姓近藤的裝修工,姓鶴卷的不知那一間公司的職員和濱岡四個人打麻雀,對於那裡的氣氛頗有好感。 算下輸贏,濱岡是大贏家,其次是建築工頭田所。因為打得大,大贏家濱岡贏了五千圓,付款也是立刻在當場辦理的。大輸家是那一位臉色欠佳的裝修工近藤,付了六千圓,還是那樣無精打采。可是,大家都是和和氣氣。既沒有信口開河亂講話,更不會任意揶揄對方,出口傷人。 在這一點上,川島發現,他們完全沒有衙門裡打麻雀的那些人的作風,而是各自尊重對方的人格。其中,鶴卷講話始終文質彬彬,頗有書卷氣。川島在旁邊注意他的樣子,覺得這個人不論到什麼地方去,都會是沉沉靜靜的一派紳士模樣。 濱岡的妻子加代子就在此處擔任麻雀館的店員工作,一會兒送上熱手巾,一會兒送上熱茶,一會兒端來點心。普通的麻雀館是沒有這一道點心的,這就更加顯出了這是外行人開辦的麻雀館。加代子人長得漂亮,只聽得三位客人不斷地叫她「老闆娘!老闆娘!」人緣很好。雖然是正正經經地款待客人,而明朗的態度仍不免有一些性感。川島不知不覺,把她和自己的妻子作了一番比較,不由得對濱岡羡慕起來。 那天晚上,散了牌以後,建築工頭田所一邊用熱手巾擦拭他那張滿是油光的大臉,一邊對川島說道: 「怎麼樣,下一次坐下來一起打吧?」 他嘶啞著聲音勸說川島。 「好啊!可是我的牌,打得很差,只怕趕不上你們的速度。」 川島還在遲疑。 「不會的。」 濱岡插口進來。 「川島先生同我們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地方不熟悉,才這樣擔心吧!」 大家都這樣說道。 「我們打起牌來,總是這幾個人,不變的。下一次加入吧!」 高個子鶴卷從眼鏡的後面對川島投以微笑。 「真的,再有個人加入就好了。」 輸得最多的近藤慢吞吞地說道。 「說實話,濱岡加入進來和我們在一起打,很不適當。他是開麻雀館,跟客人一道打牌,不大對……喂,濱岡君,對不對?」 田所轉過龐大的身軀詢問。 「對啊!只是不夠人的時候,沒有辦法,才湊上一腳;要是夠人的時候,我也不想打。」 濱岡回答得十分迅速。 「喂,川島先生。下一次起加入吧!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朋友,放心來打吧!」 濱岡的妻子加代子在她丈夫身後發言。連說話的語氣都有幾分說不出來的魅力,調子很好聽。 「好啊!」 川島的心在勸說之下,搖搖欲動。 「他們這幾位,不大喜歡我跟他們在一起打牌!」 濱岡摸著鼻子說道。 「可不是。你要是輸了的話,誰也不知道當初你為什麼開麻雀館了!」 田所望著加代子笑道。這個人的兩隻眼死盯著加代子,比起別人,更加沒有顧慮。 川島很想參加這個牌場,卻又怕打得太大。這裡比在衙門的牌局大三倍。贏了固好,要是輸了,結果可就怕人。要是一連輸三四個晚上,一個月的薪水可能就會全部飛掉。而且,最近一個時期已經輸得太多了。 川島在家鄉有一片祖傳下來的山林。在衙門裡打牌的賭債積下很大一筆,他就很想把山林出手賣掉還債。現在,賣掉其中一部分的手續正在暗中進行。為了不讓妻子知道,叫經紀人到衙門裡去商量。 他的故鄉是山陰地區,手裡的山林也不過是二町步大小。可是,他一次也沒有陪伴妻子到家鄉去過,妻子雖然知道鄉里有山林,由於根本沒有到過現場,所以似乎也並不知道有多少。當然,妻子也曾考慮到,一旦家裡頭經濟拮据時,可以把它賣掉應急,可是,那是將來的問題,她現在對於山林就毫不關心。因此,他盡可以放心進行,把二町步的三分之一偷偷賣掉,總不會發生什麼大問題。就算將來妻子會知道山林被賣掉的事,但那時候是那時候的事,到時候一樣可以找藉口搪塞過去。現在,在會計課欠下的債太多,要月月在薪水中扣除,不如一下子清理乾淨。 賣掉山林,填平窟隆,還可留下相當一筆錢,現在參加了濱岡家的牌局,就算輸了,有那筆錢大概也足以應付了。自然,這筆錢要對妻子保持秘密。妻子不知道,他才便於自由使用。 川島第一次與那一些人一起打麻雀,是參觀以後的第三天晚上。 那天晚上,從七點鐘打起,他是第二贏家,贏了三千圓。 「說是打得不好,其實打得很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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