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雙聲記 | 上頁 下頁


  濱岡的白臉上罩著初冬的陽光,向他問道。

  「不好,始終是輸,總是我進貢。」

  川島苦笑。

  「不過,自己人打麻雀,底數不會太大!輸贏總可以應付吧!」

  濱岡說道。

  「那也不見得。當然,打牌總是有贏有輸,我也有贏的時候。可是總結果還是輸。這幾個月,連日子都支持不住了。」

  川島又說玩笑。

  「你們既然沒有其它的人打得那樣大,總可以應付吧!」

  「其它的人打得還要大?」

  「是啊,要看當時牌桌的情況。」

  濱岡含糊其詞。

  一同走了幾步以後,濱岡突然說道:

  「喂,川島先生……其實,我有幾句私人的事對你講,請你不要對別人提。」

  「什麼事?」

  「我想在最近開一間麻雀館。」

  「啊,你?那麼,要辭掉現在的工作了?」

  「不,不辭職。是兼職。」

  「噢!」

  川島帶著幾分意外的神氣,望著這個外圍團體的職員。開一間麻雀館來做兼職,倒有幾分像現代青年。

  「所以,招牌完全不用我的名義。營業執照也是由內人具名申請的。就算她的副業。」

  「麻雀館都是一上來遞給熱手巾和熱茶,然後,把一切開支都胡裡胡塗地算到客人的賬款裡。」

  「可不是。所以內人不願意我出去打牌。不過,川島先生。你要是願意的話,不如到我那地方去打。」

  「怎麼,已經開張了?」

  川島問他。

  「十天以前就開張了。可是剛剛營業,客人不多。而且,是用我的住家的二樓改裝的,地方不好。營業執照還沒有發來,還不能掛招牌。因為這個關係,人還不多,不過,倒是可以隨便一些。」

  濱岡也許是馬上就顯出了兼職營業的作風,也許是對川島持有好感,這樣說道。

  「去的都是什麼樣的客人呢?」

  「都是附近的人。小商店的老闆和公司職員都有。大家都是在下班以後,時間還多,就聚會在一起耍樂。所以,很像家庭麻雀。」

  眼看川島就要走進大門,濱岡就站定腳步說道。

  「他們的牌,都打得很好吧!」

  「說不上有多好。也有人還不大會打,很有意思。」

  「像我這樣?」

  「不,川島先生的牌打得很好,不壞。」

  「請你別戴高帽子吧!」

  「不是客氣,這是真話。川島先生的麻雀牌打得很正派,我很喜歡。打麻雀總是要打得正派,一定會贏錢的。」

  「可是,我光是輸錢,向大家進貢。」

  「那個麼……」

  濱岡喝喝笑了起來。

  「川島先生,你對別人的神經戰太過分心了。本來你該贏錢的,可是要應付牌局以外的作戰,所以弄輸了。真的,大家都跟川島先生很親熱,所以毫無顧忌地信口開河了。」

  「……」

  所謂信口開河,其實就是別人冷嘲熱諷的話。濱岡臨時加進來打過三四次牌,所以知道這件事。川島的臉略紅了起來。

  「……他們就是要擾亂你的腦筋。亂說一通以後,弄得你很緊張,就不能冷靜判斷了。這就是對方的目的。」

  濱岡帶著微笑說道。

  「我也知道,而且經常注意,可是還是應付不下來。」

  川島像是在招供,濱岡縱聲大笑。

  「A課的加藤先生,C課的橫井先生,經常隨口亂說吧!」

  「他們是老牌手,到了牌桌上,總是那個樣子。」

  加藤是從「小兵」猛地提拔起來的課長,橫井是副課長。照川島看,他們都還不夠資格。打起牌來,這兩個人對於川島的壞話都特別多。加藤帶著冷笑,專門諷刺,橫井則敲邊鼓,有一言沒一語地煽風點火。川島已經數不清曾有多少次按捺不住,很想痛打他們兩人一頓。那時候,克制心一起,低聲下氣的可憐蟲再度給那原已熾熱的感情,澆下一盆冷水。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每逢這兩個人勸拉他去打麻雀,而且表現得親親熱熱的時候,川島總是敗下陣來。川島不會算胡,凡是計算的事,都交給他們兩個人辦理。

  「等一等,川島先生。」

  濱岡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本來想走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這句請你不要對加藤先生和橫井先生說,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

  「川島先生自己還不大會算胡?」

  「實際上完全不會。我算了半天,也算不對。反而不如交給會算的人去算,快得多了。」

  川島像是在解釋。

  「可是,問題就在這裡了。那兩個人每逢川島先生和牌,就胡亂算帳。例如滿貫只算三翻,三翻只算兩翻……川島先生輸錢,就輸在這裡。就管第一流高手去打,這樣的算法,也會輸錢。我很同情川島先生,可是加藤先生和橫井先生為人厲害,我只好不出聲……我們家的麻雀牌,就決不會有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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