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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新大臣爽快地和大家站在一起。田所重喜夫婦站在中間,緊挨他們的是和賀與佐知子,關川、片澤和武邊等人也站到這一家人的行列裡了。

  總之,這是一個歡樂的夜晚。田所重喜為了會見來客,和夫人退了出去。

  「哬呀,我們也該告辭了。」還是關川在同夥中掌握著主動權。

  「還早呢,不用忙!」和賀英良的口氣,已經完全像是這家的主人了。

  「不,太晚了,失陪了。」

  「咬呀,真不夠意思,再玩一會嘛!」佐知子也在挽留客人。

  「不,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好一些!」片澤睦郎瞅著佐知子與和賀的臉色說。

  「別瞎說,沒關係!」

  「請向令尊大人致謝。」關川代表大家說,「多蒙款待。」

  和賀與佐知子送到大門口。

  今晚門廍裡一直亮著燈,大門一字形地敞開著,門前路上停放著客人們的轎車。三人一齊向前走去。

  「好熱鬧啊!」武邊說。

  「嗯,和賀那傢伙,已經完全以姑爺身分自居了。」片澤咂著嘴說。

  夜霧濛濛,遠處的燈火,房屋都顯得昏暗淒涼。

  「霧好大啊,近來,霧真不少。」關川自言自語地說著毫不相關的話。

  關川、武邊、片澤三人租車向銀座駛去。

  「我有一家熟悉的酒吧,走,再去喝個痛快!」劇作家武邊豐一郎的提議得到畫家片澤睦郎的贊同。

  「關川,你怎麼樣?」

  「我不去了。」

  「為什麼?」

  「我想起一件事。司機,在有樂街停一下。」

  汽車穿過高速公路的陸橋後停下來。

  「失陪了。」關川重雄走下車子,向朋友們揮揮手。

  「再見!」車子開動了。

  「關川這傢伙可真奇怪。」畫家對劇作家說,「為什麼一個人在那兒下車了,這麼晚他想起什麼事呢。」

  時間將近十一點了。

  「是不是心情有些不平靜啊?」

  「為什麼?」

  「看到和賀今晚的得意,大概受點刺激吧。」

  「嗯。」

  對這句活,畫家也有同感。事實上,在田所公館裡看到的和賀英良的神態,給他們罩上了一層難言的壓抑感。

  「不過,近來他跟和賀格外親近,今晚還興致勃勃地一個人議論不休呢。」

  「人嘛,就是這樣,」畫家說,「在那種面上有說有笑熱鬧非凡,過後冷下來就有淒涼之感,這就是人的心情。」

  「好吧,咱們喝呀!」劇作家叫道,「喝他個一醉方休!」

  ——關川重雄下車後,獨自信步徜徉向前踱著。他藉口有事和朋友分了手,眼下卻無處可去。

  也許影院剛剛散場,道旁有人來往。從有樂街向銀座望去,是一片霓虹燈的海洋,五彩繽紛的光芒射向夜空。關川重雄沒有朝繁華的方向去,他拐到了另一邊。看樣子他象在散步,目光卻直視著地面,又似乎在苦思冥想。他來到一間明亮的店鋪門前,走進了彈子房。

  「買二百元!」他手托彈子站在台前,用拇指不停地將彈子彈射出去,一副毫無所求的神態。不論彈子發出聲響流出來,或者被吞掉,他全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地向外彈。

  他的側臉上現出一種與這位青年人不相稱的淒涼神情。

  §第十五章 航跡

  一

  三重縣伊勢警察署偵查科長給警視廳偵查一處今西榮太郎寄來了信。

  「現將您所托的查詢事項,報告如下:

  我市旭館影院經理田所市之助氏,如前次覆信所述,並不認識三木謙一,當時也未曾見面。

  如您所知,田所氏與本屆新內閣農林大臣田所重喜氏出生在同一村莊,對田所重喜氏十分欽佩。據說,他每次進京必去拜訪,並獻上我縣名產以示敬意。田所重喜夫婦對他也格外照顧。

  他家中保存著田所重喜的大量來信、親筆題字和照片。還將同田所重喜合拍的紀念照片懸掛在自己經營的『旭館』之中,我們試探性地詢問了五月九日的情形,據稱,當時影院觀眾席過廳的牆壁上,曾掛著一張與田所重喜全家合影的放大照片。這張照片已於五月底撤下,現保存在田所家中。我向田所借來了這張原照,照片另寄,請用後寄還。內助以我的名義寫的借據,請勿遺失,至盼。」

  今西榮太郎這才恍然大悟,三木謙一兩次走進那座影院,原來是因為他看到了懸掛在影院牆壁上的田所重喜全家照片。

  今西很久以來上班時從沒有這樣的興奮過。他從家裡急匆匆地走出來,心情格外舒暢,這是多年來很少見的。

  他九點鐘來到警視廳。辦公室裡只來了兩名年輕警探。

  「喂,郵件到沒到?」他一開口就問起來。

  「還沒有。」

  「通常是幾點鐘到啊?」

  「啊,大概快到了。」

  「伊勢警察署要給我寄照片來。」

  「好,我一定注意。」

  今西的心情無法平靜下來。他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擔心怕會有別的案件。因為一有案件,他就得馬上外出,即使郵件到了,也不知何時才能看到。

  將近十點鐘,科長來了。他坐在自己桌前,招呼了一聲「今西君」!

  今西怔住了。生怕又有什麼外出任務。幸好科長講的與案件無關,只是磋商了兩三件其他事情。他回到辦公室,這時郵件已經分發下來了,只是今西辦公桌上沒有。

  「喂,沒有我的嗎?」他向分發郵件的年輕警探問道。

  「沒有。」

  「奇怪!」

  「聽您早上那麼一提,我特別留意找過了,這一批沒有來。」

  「下一批是什麼時候?」

  「午後三點左右。」

  「噢,說不定那時會來。」

  今西悶悶地飲著新警探端來的茶。他盼望午後郵件的到來,簡直是焦急難耐。假若再拖到明天,他將不知怎樣排遣這焦灼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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