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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這我不太清楚。行李是在前天晚上運來的。你知道,我這房子可以從後門直接進入那間廂房。摩托三輪車的響聲、搬運行李的動靜,我聽到了,不過因為天色已晚,我懶得動彈,沒有去看。」

  「行李是分幾次運來的?」

  「啊,聽見摩托三輪車的馬達聲,一共響了兩次,可能是兩次吧。」

  這一點與山代腳行店員提供的情況相同,時間也大體一致。

  「本人定好房間與運來行李是在同一天嗎?」

  「可不是嗎。那個女子是清晨跑來的,當天晚上就開始搬東西了。」

  「搬東西時,聽沒聽到有人幫忙的聲音呢?」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這裡正房與廂房中間隔著個小院子,再加上木板套窗關得嚴嚴的,後面的動靜就越發聽不到了。因此,很遺憾,我不知道除腳行的人之外,還有沒有別人來幫忙。」

  今西要求看一看後院的房間。屍體早已處理走了。

  「多虧警察局把屍體運走,我這才舒了一口氣。」站在今西身旁引路的房東說,「總沒有人來認領屍體,老放在這裡可怎麼辦,真是擔心極啦。」

  今西望著惠美子擺在房間裡的遺物:五屜櫥、西服拒、梳粧檯、桌子、皮箱以及尚未解繩的行李……

  除行李之外,他打開櫃門或者拉出抽屜大致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新的情況。

  「被子上沾滿了鮮血,沒有辦法,我把它疊起來上面蓋上席子,放在後院庫房裡了。真想快點把它們處理掉。」

  房主似乎為這意外的麻煩,傷透了腦筋。

  「屍體解剖後,將會怎樣處理呢?」他問今西。

  「假若沒人來領,就只好埋到公墓去了。」

  「行李怎麼辦呢?」

  「警察局會作出指示的,請你再忍耐一下。」

  今西穿上了鞋子。

  從久保田家到婦產科的上杉醫院,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鐘左右。

  上杉醫院建在一座與這一帶頗為相稱的宅院裡,看來是由普通住宅改建的。門前有個小花園,兩邊裝飾著點景石,園裡種著奇花異草和樹木。

  「總之,可把我嚇壞了。」出面接待的上杉醫生對今西說,「進到裡面看到這種情況,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死因是什麼呢?」

  「由於摔倒,腹部受到嚴重撞擊,引起了流產。胎兒死後生了下來。直接的死因是大量出血。經檢查腹部發現內出血跡象明顯。顯然是摔倒時留下的痕跡。」

  「大夫看的時候,她已經失去知覺了嗎?」

  「剛進去時,好象還沒有。不過,在斷氣前的一刹那,意識突然清醒過來,講了些奇怪的話。」

  「哦,奇怪的話?」

  「因為神志不正常,像是在說夢話,她說,請停下來,啊,不、不、難受啊,請住手、住手、住手……」

  「請等一等。」今西急忙掏出記事本,「請再重複一遍。」

  上杉醫生又重複了一遍。今西仔細記在記事本上。他邊寫邊念叨著說:

  「請停下來,啊,不,難受啊,請住手、讓手、住手……」

  「對,是這樣講的。」

  「大夫為什麼要馬上把這件事報告轄區的警察局呢?」

  「因為不是我一開始就經手治的患者,我是不能開死亡診斷書的。否則,以後出了事不好辦。所以我先報告,要求行政解剖。」

  「這種處置完全正確。」今西稱讚道。

  「大夫,聽說通知你們病人情況的不是房主?」

  「可不是。我們是在電話裡接到通知的。已經十一點多了,我剛想放下酒杯睡覺,護士跑來告訴我有人來了電話,問我出不出診。」

  「打電話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呢?」

  「請稍等一下,我把護士叫到這兒來。」一位二十七、八歲面容憔悴的女護士走來。

  「聽聲音好象是個年輕的男子。」護士經醫生介紹向今西回答道,「開始時我謝絕了。可是他說,病人突然跌倒,嚴重出血,昏迷不醒,請馬上出診。」

  「他講沒講是自己的妻子?」今西問道。

  「他沒有這麼講。不過,我把他當成病人的丈夫了。我說明天一早不行嗎?他說等到明天,可能會死去的。」

  「可能會死去的」,今西玩味著這句話。

  「局裡是在昨天運走屍體的嗎?」他問醫生。

  「是的。患者心臟停止跳動是在當天午夜零時二十三分。當時,我簡單處置了一下便回家了。天一亮馬上報告。我想可能是昨天上午運到東京都監察醫院去的。」

  「好,多謝了。」今西低頭致謝後,走出了醫院。

  他從祖師谷大藏搭上了開往新宿的電車,直接向大塚的監察醫院奔去。電車駛離車站,窗外大片雜木林夾雜著零星的田地映入眼簾。

  今西眺望著雜木林,突然想起自己一個月前曾到這一帶來過。宮田邦郎喪生的現場就離這兒不遠。

  想到這見,今西取出記事本,急忙查找起來。

  宮田邦郎死在世田谷區粕穀町××號。與自己剛才去過的祖世穀相距不遠。難怪景色如此相似。

  「喲,你又來啦?」監察醫院的醫生,一見到今西榮太郎便笑著說。他還記得上月初今西曾為宮田邦郎的事情來過。

  「這次為什麼事?」醫生笑嘻嘻地說。

  「大夫,我是為昨天早晨送來的做行政解剖的三浦惠美子的事來的。雖然她不是被人殺害的。」

  「啊,為她?」醫生頗感意外地說,「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不,不是為了什麼案件。有些情況我想打聽一下。她的屍體是哪位先生解剖的?」

  「正是我。」醫生眼裡含著笑說。

  「這太好了。解剖結果呢?」

  「是死於大出血。她懷孕了。」醫生輕鬆地說。

  看他談話的態度是輕鬆還是沉重,大體可判斷出案件的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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