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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工作怎麼樣啊?」

  「正一步步在做。」

  「父親。」佐知子從旁說,「英良先生真是位勤奮用功的專家呀!我去請他的時候還在工作哪。」

  「哪裡,當時正把新作的曲子調試一下。」

  「電子音樂這東西,我雖不大瞭解,但下一次很想去參觀一下你的工作間哪!」

  「隨時恭候。」

  「說到父親,完完全全是位音樂盲啦!邀請去參加音樂會,根本請不動。聽電子音樂,肯定也是一團亂糟糟。」

  「說到一團亂糟糟,前兩天報紙上就有一篇文章對你的音樂發表評論了。我看了一下,那篇文章才是一點都看不懂。」

  「是關川先生寫的。」佐知子作了解釋,「關川先生和英良先生組織了一個新藝術團。而且是許多年輕人在共同從事新藝術運動哪。」

  「是嗎?那篇評論是表揚,還是批評?」

  「自然是批評。」和賀一邊咬著串上的肉一邊答道,「關川先生是一位辛辣而又年輕氣盛的評論家,最近的發展勢頭很猛。不過,讓我說,完全是在做戲。剛嶄露頭角的時候就是這樣,面對前輩,硬是毫不客氣地把人家貶得一錢不值,才引起媒體注意的。連那篇評論也是關川先生在演戲。那是要展現一種力量,告訴人們:即使是自己的夥伴,在本人筆下也是這個樣子的。」

  田所重喜滿面笑容地聽著,「這麼回事啊。」他點了點頭,「其實,政界裡也是有這種事的。世界上到處都一樣啊!」

  「大概因為畢竟都是人吧?不過,我感覺,好像藝術家更要鋒芒畢露一些。」

  「我對藝術家不大瞭解,但事情總是複雜的。」前內閣大臣一副高瞻遠矚的樣子。

  「可是,和賀君,」他把豐潤飽滿的面孔轉向音樂家,「你準備去美國的事,已經有眉目了吧?」

  「是的,基本上都落實了。」

  「十一月能走成嗎?」

  「大概沒問題。」

  「要有許多事情忙呢。」

  「是的,有一點點準備。美國一位叫喬治·瑪爾津勒的先生,他跟我一樣,在與各國的先鋒派音樂家聯繫,從這個意義上說,在美國他是個中心人物。」

  「哦。」

  「已經與這位先生聯繫過了。在美國的音樂會也定下來了,是紐約的日本柏樹劇院,在那裡舉辦我的獨奏音樂會。為此必須製作至少十部曲子,現在我正拼命地在做。」

  「在那裡獲得認可,會怎樣?」

  「會傳到對方唱片公司的耳朵裡去,而且,能在美國這類著名的劇院舉辦獨奏音樂會,也會馬上獲得一流評論家的認可。最後,如果一切順利,我想很有可能會得到世界級的評價吧。」

  「好,好好努力吧。」田所重喜對未來女婿大加鼓勵,「我會儘量幫助你。」

  「父親,我這邊也拜託您了。」佐知子懇求道。

  「好,好。你看,我還必須去參加另外一個會。」田所重喜望著手錶,口裡說,「那麼,我就先告退了。」

  「好的。」

  兩位年輕人一直把老人家送到湘南亭出口。

  「爸爸走好。」

  「你們今天還要去什麼地方嗎?」

  「嗯,還有好多安排呢。」

  「哦,不會很晚吧?」完全是一副做父親的眼神。

  「不會,十點左右回去。」

  走出霽風園後,二人立即趕往赤阪。

  夜總會的客人還不多,不是特別擁擠。剛好有一場表演,三個菲律賓人正站在麥克風前邊唱邊用手打拍子跳舞。表演結束後,舞廳裡亮了起來,樂隊開始奏起舞曲。

  和賀向佐知子伸出手,二人步入舞廳。曲子是節奏很快的倫巴舞曲,手牽著手敏捷地移動著腳步,佐知子洋溢著幸福的表情朝和賀笑著。當二人身體貼得最近的時候,她在和賀耳邊悄聲說了一句:「好幸福!」

  §第十章 惠美子

  一

  銀座後街的一角有家茶店,每天營業到後半夜兩點。深夜十一點半鐘過後,來客都是些特殊人物。

  夜總會或酒吧的侍女們,常常在下班後到這裡來喝杯咖啡或是用點糕點,她們回家之前在這裡歇一歇,解解疲勞。

  十一點半鐘一過,銀座一帶就很難找到出租汽車。因為從九百家酒吧和夜總會裡同時湧出的客人和侍女幾乎都需要雇車。所以近來在這段時間是黑車盛行。有人為了避免擁擠,乾脆來到這家茶店裡,等過十二點再走。此外,還有的客人與侍女拉上了關係,也跑來在此幽會。

  總之,在這時就沒有普通的客人了。

  茶店佈置得整潔明亮。入口處放著自動電唱機,侍女們投進一枚十元硬幣,便可以盡情地欣賞音樂。客座分成好幾片,裡面很深。等著和侍女幽會的客人幾乎全占著裡面的座位。

  已經十月了,女人們都換上了毛料的西裝或連衣裙。只有惠美子穿著和服推開門走進來。她雙眸環視著茶店裡的各個角落,發現關川重雄正背著門坐在裡面的座席上。

  她怕被其他客人發現,略低著頭,拖到關川面前。

  「讓您久等了。」她取下黑色花邊的披肩,露出快活的笑容:「等好久了吧?」

  關川重雄向惠美子瞥了一眼,馬上又將目光移開。也許店內昏暗的緣故,臉色顯得陰沉憂鬱。

  「等了二十分鐘。」茶杯裡的咖啡眼看就要喝光了。

  「都是我不好。」惠美子抱歉地低下頭去。「心裡急得火燒火燎的,可偏偏有位客人纏著我脫不開身。真對不起!」

  女店員走來問要點什麼。

  「我來杯檸檬茶!」女店員走後,惠美子繼續說:「我邀您出來,不會給您添麻煩吧?」滿臉過意不去的神色。

  「我忙得很。」關川板著面孔說,「希望你以後別總這樣做。」

  「對不起。」她連聲道歉,「不過,有件事非要告訴您不可。」

  「什麼事?」

  「不,等一會我再說。」

  她沒有馬上開口,不光是因為女招待正端茶來才露出一種一時難言的複雜表情。

  「現在不能講嗎?」

  「嗯,以後再講……對啦,有件事我告訴您。」

  惠美子白天打電話給關川重雄時,只約他來此會面,沒有立刻說出什麼事,要想講出口是需要有決心的。現在她講的不過是引子,還沒有涉及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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