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時間的習俗 | 上頁 下頁


  照此推斷,兩人間的關係也大致可以瞭解清楚。這個女人是土肥在最近新相好的,但還沒有發展到發生肉體關係。兩人的交情已經相當親密,土肥當天晚上把她帶到旅館,就是為了要達到最後的關係。

  因此,土肥和她往來的時間也不會很長。搜查隊根據此點,把土肥武夫最近到過的飯館、酒吧、夜總會等等地方,詳細調查。

  可是,從這條線進行調查,仍然查不出這個女人。

  「這個案子有些怪啊!」負責調查血案的搜查隊隊長搔頭。「殺人動機不明!」

  但是,又過了幾天,有一種新說法——積怨說,出現了。

  提出這個說法的,是東京警視廳派去聲援的青年警司三原紀一。

  搜查總部由神奈川縣警察和東京警視廳共同組成。血案現場在神奈川縣,死者卻是東京人,而預料兇手也是東京去的女人,所以兩方共同攜手合作。

  三原警司說,「我想這並不是單純的殺人血案。一個女人居然用粗麻繩勒死一個高大的男人,有點說不過去。假定男方在現場向女方挑動,女方裝著傾聽他的話,出其不意地突然用粗麻繩套在他頭上,這才有勒死的可能。可是,只要男方一發力,她的力量就無法將他制服。」

  在場開會的人聽了這個意見,於是問道,「照這樣說,是有同謀犯?」

  「我是這樣想。這也許是牽涉到桃色問題。譬如,死者土肥武夫一心要打那女人的念頭。可是那女人另有愛人,並且不斷偵察兩個人的行動,他知道他們當天晚上到相模湖去,於是在他們外出散步的時候,尾隨於後,在現場發動了突襲。」

  這一說法合情合理,在場者大都接受。

  不過,多少也有疑問。

  「如果這一說法成立,並不一定非殺人不可啊!因為,那女人看來並沒有完全投入土肥的懷抱。如果要為土肥橫刀奪愛而報仇,可以使用的威脅阻撓的辦法還很多。假如說只憑這一點動機就下手殺人,理由似乎微弱一些。」

  這一反論好像也可以站得住。

  也有人說,在這種場合之下,當事人是無法抑制住衝動的感情的。一時發作起來,最後發展到殺人,類似情況也曾有過很多。犯人嘛,到了當場,總會失掉冷靜。

  所以,三原紀一的假設,並非完全不通。

  經過幾次開會,大致同意,那個女人不像是單獨行兇,這一點可作定論。

  不過,桃色問題說法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也就是兇手行兇是出於積怨。

  這是因為土肥武夫自己出版運輸業的報紙,不免樹敵。

  搜查本部於是開始在這一方面進行調查。

  目前,有關運輸業的專業報紙共有四家。一家是戰前就有的,其餘三家是戰後興辦的。土肥武夫的「交通報導」創辦於五年前,是戰後三家的第二家報紙。

  一般評論,都認為他的報導持平。專業報紙大都要求該業的許多老闆以購買報紙、增加銷路的方式予以津貼,土肥武夫平日對此並不強求。各方認為,他的經營方針尚稱正派,因此,在這次調查中,並沒有查到他所經營的專業報紙有什麼糾紛,也就是說,他沒有什麼特殊的敵人。

  二

  土肥武夫的葬禮于二月十二日在本宅附近的寺廟裡舉行。

  葬禮相當隆重。大殿前面,堆滿了花圈。擺在裡邊的都是運輸行業所贈的花圈。東京都的長途營業汽車公司、的士公司約有三百家。凡是規模較大的公司,都有花圈送來,單是以公司名義出面的,就有三十幾家。另外,還有許多以私人名義贈送的花圈。由於土肥武夫不時進行採訪的關係,交通局局長、次長、科長等等,都有花圈送來,以示追悼。

  在此之外,還有汽車零件批發商、零售商、噴漆公司、汽車公司等等,分別把花圈獻到靈前。

  參加葬禮的有一百二三十人。這是該寺開辦以來最大的葬禮。

  不過,吊客之中也有搜查本部的五六名暗探。他們帶著神妙的表情,一方面數著手中的佛珠,一方面仔細研究到場客人的神色。

  不僅是佛殿裡面,就是殿外各處也是暗探四布。

  按照過去許許多多血案的經驗,兇手在殺人之後,時常裝成若無其事,親自參加死者的葬禮。

  尤其是這一次,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甚至連殺人動機都摸不清楚,搜查本部正在六神無主。

  如果在葬禮之中發現有什麼人神色不寧,就可以暗中追查,設法尋找幾條線索,因此,混雜在人群中的暗探,都在全神貫注。

  辭靈儀式進行得很順當。

  吊客最後一一燒香,燒完之後,一一退出殿外。

  負責主持這次葬禮的是兩家同業報紙的社長。所謂社長,不過是雇用幾名辦事員的人,都不是什麼大報紙。

  一個是「帝都交通新聞」社長大隈辰吉,一個是「中央汽車新聞」社長佐原福太郎。大隈五十二歲。佐原四十八歲。大隈的「帝都交通新聞」是在戰前就創刊的,牌子最老。

  搜查本部為了土肥武夫的事,早已同他們兩個人談過許多次。兩個人對於土肥武夫的為人處世都表示讚揚。搜查本部對於這種一味讚揚的態度曾表示不滿。

  「我們很希望早日破案。所以,你們對於老朋友也用不著包庇。為了慰死者于九泉,你們反而應該把所有的話全部講出來才對。」

  搜查本部把話說到這樣的份量,兩個人還是講不出什麼。也許是他們的嘴緊,也許是土肥真的沒有什麼秘密,反正搜查本部從他們那裡找不到任何重要東西。

  大隈辰吉說:「土肥先生喜歡找女人玩,可是交情都不深,我想不起他有什麼專一的對象。」

  佐原福太郎說:「真想不到有這種事。土肥同我們很熟,報紙的營業方針也很踏實,絕不會有結仇、為人憎恨的事。」

  小型專業報紙內部,一定大有問題,可是這兩個人對於土肥武夫的身世,都不願多講什麼話。

  搜查本部仔細盤問,所獲只有如此,除了聽信他們的話,別無其它辦法。

  葬禮將近終了的時候,有一個人走到兩位社長身邊交談,簡短致意。

  這是個三十七、八歲體格魁梧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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