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時間的習俗 | 上頁 下頁 |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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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十分鐘之後,神官捧著裝滿裙帶菜的木桶,從岩石回到石階,拾級而上。群眾之中,掌聲四起,大殿之內,不斷傳來祝詞的誦禱聲。 神官走上石階,重入大殿,把剛剛割上來的裙帶菜盛入土器,奉獻神前。另外還斟上神酒兩盅,供上木魚一條。一切祭禮都是按照古禮行事。到了這時,神社庭院恢復了人工照明,大殿的吊燈也點燃了。 神樂再度開始,祝詞不斷。這時,三點鐘已過。距離天亮則還早。 但是,穿著神服的神官親身入海那一幕,才是祭禮的最高峰,過此之後,群眾逐漸散去,到了天色逐漸發白,海灣裡的滿珠、幹珠島影已隱約可見時,來拜神的人已經不多了。 其後,剩下的只是在神社神酒開宴、唱吟人士而已。 巴士通宵往來,三時過後,開始把乘客從神社運回門司港車站。觀光客不僅來自北九州島的小倉、八幡、戶畑、善松,還有人從福岡、熊木、大分等地專程前來。來自東京、大阪的也非少數。 看了祭禮回去的人,毫無例外,都是面色發紫。這是終夜飽吹海風的緣故。 那天早晨八點鐘左右。 小倉車站附近的大吉旅館來了一名客人。三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黑大衣,手提一件大型茶色皮箱,肩頭掛著照像機和閃光燈的皮袋。沒有坐汽車,是安步走來的。 「您來了。」女工迎上前去。 旅館因為就在車站附近,一早就有來投宿的旅客,並不奇怪。 「我是東京的峰岡,」客人用平靜的語調說道:「曾經打過一封電報來。」 「峰岡先生……是啊,電報收到了。」女工低頭鞠躬。「請,請進來吧。」 「準備好房間了吧?」 「是,準備好了。」 「好,多謝。」 女工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圓下巴,挺逗人喜歡。 客人被帶到二樓。是兩間套房,客人走到大房的走廊上向外張望。外面是旅館的裡院,泉水淙淙,佈置得簡單樸素。 「噢,這間房向裡。」客人喃喃自語。 「真給我留下房間,很感謝你們。」客人在火盆旁邊坐下。 女工一邊添炭,一邊說道:「只要有電報來,總是要準備下的。」 「幫忙很大,天氣這麼冷,沒有房間就難辦了。」客人進了房間,始終還穿著大衣。好像是要把火盆抱著一樣,伸出兩手烤火。 「火車裡面,難道也這麼冷?」女工望著幾乎渾身顫抖的客人。 「不是,如果在火車裡,一定有暖氣。我沒有坐火車。我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一直在海風裡站了一整晚。」 「啊呀,你做什麼去了?」 「是在門司的和布刈神社,觀光神社的祭禮。」 「噢,原來如此。」女工點頭。「照這樣說,今天應該是舊曆年初一了。」 「你也是當地人?」 「是啊,老家就在離著小倉五裡地的地方,叫做行橋。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和布刈神社的祭禮。」 「是嗎?越是當地人,越不會特地前去欣賞。」 談話之間,客人幾乎要把面孔伏在火盆上。 「像這麼冷,在海邊上站一晚,相當辛苦吧。」 「可不是,現在後背還是冰冷。」 「要不然,我把火添大一些。」 「對,添大一些。」 女工又加了一些炭。「等一會兒,房間就暖和了。我們如果知道,應該早一些加火,把房間烤暖,等你來。」 「因為是電報,不能說得那麼清楚。」 「客人是東京來的?」女工問。 「是啊。」 「啊呀,從東京這麼遠專門為了觀光祭禮,才來到門司?」 「可不是。」 「真是了不起。」女工終於露出了當地口音。 「怎麼,你認為我喜歡趕熱鬧?」 「是啊。像我們這樣的人,到東京去觀光,那才是一件大事。而你居然專為了和布刈祭禮跑這一趟,所以的確了不起。這麼說,和布刈神社的祭禮在東京很有名?」 「普通人並不知道,只是在一部分人中間有名。遠道專程來看的,不是喜歡俳句,就是喜歡和歌的人。」 「先生你也喜歡作俳句,和歌咯!」 「也可以這樣說。」客人揉揉眼睛。「多謝你,身體差不多暖和過來,想睡覺了。昨天晚上整晚沒有睡,在那裡站了一晚。」 「那就請安歇罷。立刻鋪床?」 「對。我困得很,想馬上就睡。」 「好,好。那麼,我先把『湯婆子』準備好。」 三 女工鋪床的時候,客人坐在廊子的籐椅上,欣賞旅館的裡院。 「這院子不錯!」客人讚美。 「是啊。這座房子雖然重修過,院子的佈置和擺設還是老底子,前幾代留下來的。」女工一邊抱出被蓋,一邊說道。 「怪不得,我就覺得古色古香。石頭上都長滿了青苔。」 「這是我們老闆最得意的地方。」 客人向女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嗎?」女工笑道:「我叫文子。」 「阿文?你很漂亮啊!」 「哪裡?差得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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