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深層海流 | 上頁 下頁
六八


  當然他沒有把話都告訴紺野武治。紺野卻點了點頭說:

  「地方銀行有各種各樣奇妙的現象。又要提到日本銀行的鑽石問題啦。我認為軍部叫嚷本土決戰,是因為它暗中擁有不少物資。不僅在東京,在各地也分區保存。這種看法似乎倒更近於事實。為了準備進行決戰,行政機構方面也在北海道、東北、關東、中部、近畿、中國(日本本州西部地區,包括岡山、廣島、山口、島根、鳥取五縣。——譯者注)、四國、九州等地設立了總監部。因此,不僅軍政方面,可以說連金融和財經方面也以區為單位化整為零了。區以縣為中心,各縣有其獨自的經濟基礎。比方說,鑽石也是由各地的金融機構收買下來,並參加其處理及保管事宜。戰爭結束後不久,美軍就派中央情報局和刑事偵查部,極其詭秘地把手直接伸到這些金融機構裡,把這些隱匿的物資揭發出來。有一小部分人是知道這種情況的。當時第八軍情報機關和美軍總司令部情報部方面的機關揭發出來的有貴重金屬、寶石、珍珠,以及鎢、鉬等稀有金屬;這一切都還是機密。關於一系列地方金融機關,至今還可以聽到奇奇怪怪的謠傳,那就是因為戰爭期間按地區設立的金融機關,有些以奇妙的形式保留下來了。」

  「所謂『奇妙的形式』,是不是指當時儲藏起來的貴重金屬一直沒有揭發出來,作為秘密資金留在地方銀行裡呢?」

  「唔,我也不能明確地這麼說。然而不論是您方才提到的T銀行,還是中部地方的某地方銀行,都經常發生奇怪的現象。對,我就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您認識一位有著千代田經濟研究所所長頭銜的是枝勳夫嗎?」

  「是枝勳夫?」

  這是中久保京介忘記不了的名字。過去,有末晉造曾屢屢提到過這個名字。他說,那個人儘管有那樣的頭銜,其實他是與外國方面有聯繫的。

  據有末晉造說來,是枝是在T縣縣議會議長家初次接近執政黨的政策審查會副會長木下邦輔的,他還解救了為高利債所苦的木下。

  有末晉造當時只說了半截話,就離開了中久保京介,再也沒露面。

  記得有末當時講到木下邦輔派某外國系統的通訊社駐遠東的負責人山形孝三郎到築地的某處去取錢。……山形到那家去後,出現了一個濃妝豔抹得令人吃驚的女人。說到這裡,有末的話就中斷了。

  「喔,我可沒聽說過。」

  中久保京介假裝不知道。

  「是嗎?那我就告訴您吧:據說北陸地方的一家大公司有一次銀根奇緊,由是枝勳夫出面作保,輕而易舉地就從中部地方一家大銀行借到了三千萬日元。公司方面對是枝的實力越發吃驚,同時,就象久旱逢甘雨一般,很是感激。」

  「是枝勳夫這個人有這樣的實力嗎?」

  「這是我的臆想:這個人不僅是市井裡的經濟研究所所長。他還與某秘密系統有著密切的關係。在這裡想提醒您注意的是:借給該公司三千萬日元的這家地方銀行,它的總行其實是設在中部的一座大都市里。我剛才所說的戰爭期間的中部地區就設在這裡。這又是戰爭剛結束後立即由第八軍的艾克伯格接管的地區。此中道理就請您琢磨吧。」

  中久保京介聽了這番話,只覺得眼前出現一點亮光。

  是枝勳夫在T縣出現並不是偶然的。中久保聯想到他曾勸告執政黨的政策審查會副會長木下邦輔快點把這一小筆債還清,否則一不小心還會把命都送掉呢。並且馬上通過那個女人交給了他一筆救濟金。是枝勳夫竟這麼神通廣大。

  於是,中久保京介注意到,中部地方那家貸款給北陸某大公司的地方銀行與T縣的地方銀行在性質上有相似之處。

  車子開到赤阪的溜池附近了。

  再過不到五分鐘中久保京介就該下車了。

  可是他還想跟這個人在一起多待一會兒。他不知道紺野要到哪兒去。他覺得可以把紺野一直送到目的地。也就是說,他想在車裡繼續跟他談下去。

  「我聽到夥伴說,T銀行被某些政治家搜刮得相當厲害,」紺野說。「據說該行總經理佐佐作為一個銀行家有著第一流的經營手腕。可是在貸款方面他好像相當隨便。他一個人當家,似乎是隨心所欲地放款;如果與某些政客關係好,就可以充分滿足他們的要求。但是佐佐總經理既然是個第一流的銀行家,他也不可能是毫不打算盤地放款。如今外間盛傳總經理把錢非法放給某女經理,這事似乎也不能單純地解釋為總經理被那個女人迷住了。外間人不摸底細,才這麼隨便猜想的。佐佐總經理想必是有著某種打算的。至於是怎樣的打算,那我不知道。反正T縣是個奇怪的地方。」

  「怎麼奇怪法兒?」

  「那就是說,有著形形色色奇妙的人物。我總覺得,隱藏在那一帶的貴重物資散發著這樣的氣息。例如,」紺野繼續說下去,「有些人戰後忽然發了財。方才向您提過的那個中野就是其中的一個。這些人總是用種種說法來掩飾是怎麼發的財。譬如說,做股票投機賺的,或是幹黑市買賣掙的。說是幹黑市買賣,他們卻不同于一般黑市商人,而是全都跟這些隱匿的貴重金屬物資有關。再拿鑽石來說吧,戰爭剛結束時,大批貴重金屬和物資可以說大部分都散落到各方面去了。日本銀行存的那十六萬一千克拉鑽石只是剩餘的那部分當中的幾分之一。所謂『散落了』,也可以說成是『有計劃地滅了跡』。戰後殘留下來的財閥可以說全都是參與過這個計劃的人。但是,靠個人的活動當然是辦不到的,必須勾結當權者。與佔領軍的秘密系統有過接觸的人都占了便宜。這些傢伙如今都若無其事地擺出一副企業家的面孔。吃了虧的也就是我罷了。」

  「具體說來,指的是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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