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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09章 接觸

  中久保京介深入到中目黑(中目黑是東京的一個地區。——譯者注)去尋找。

  司機在途中下了好幾次車,向交通警察崗打聽,還到商店裡去詢問,費了不少事才找到那個門牌。

  那是目黑河畔一家市區工廠的後身。如果用從前的話來說,就叫作貧民窟吧。一條條小巷從房檐之間的空隙穿過去,一排排破舊的小房屋擠在一起。空地上,碎鐵片堆積如山,停放著殘破的大車和平板三輪車。家家戶戶的牆壁都剝落了。

  紺野武治就住在一排連簷房居中的一間。

  中久保京介叫司機把汽車停在遠處,他和司機一塊兒找到這個地方。然後把司機打發走,一個人站在破舊的格子門外面。

  一個四十來歲浮腫的女人迎了出來。頭髮紮煞著,皮膚乾巴巴的,一點血色也沒有。

  紺野武治大概睡覺來著。中久保京介發現就在他進屋之前,紺野好象才匆匆忙忙地疊起被子。

  初次見到的紺野,頭髮亂蓬蓬的,滿是灰塵;裸露著的胸脯上隆起一條條的肋骨。

  濃眉厚嘴唇,整個臉盤給人以一種粗魯的感覺。深陷的眼窩裡,瞪著一對白眼珠子。

  中久保京介告訴紺野,他是經人介紹來的。紺野大聲回答說,那個人事先已經寫信把中久保要來的事通知他了。

  破席子油膩膩的,粘腳底。

  外面不斷傳來工廠的噪音和孩子們的叫嚷聲。

  浮腫的老婆端出一盤值十日元的粗點心來款待客人。

  「他是怎麼談到我的?」

  紺野武治首先想瞭解那個介紹人是怎樣替他吹噓的。

  「他告訴我,是您首先揭發隱匿大批鑽石這件事的,您還根據當時的獎賞制度一直堅持了正當的要求。」

  中久保京介把他聽來的話照實說了一遍。

  「話是不錯的。但是光說這麼一點兒,我就會被人誤解了。」

  紺野不停地轉動著濃眉下面的那對深陷的眼珠子。

  「不錯,我倒是執拗地提著這個要求,但並不是出於私利。那些狡猾的傢伙們把這些物資四處隱藏,我簡直氣憤不過。目前我正在起訴哩。」

  紺野聳起了瘦骨嶙嶙的肩膀。

  「被告當時是揭發隱匿物資機關的頭目。他狡猾得很。我想和他拚到底。為了找出那些隱藏的貴金屬,我是豁出這條命了的。由於我冒著生命危險進行了調查,超過十幾萬克拉的鑽石才有了下落,如今已公佈出來了……,事實上,還有比這多數倍的鑽石被隱藏著,或是被壞蛋們處理了呢。」

  中久保京介央求紺野把這些情況告訴他。

  「我可以統統告訴你。我還留著起訴書的副本呢。」

  紺野武治說到這裡,就拍著手(日本人的習慣,拍手表示叫人。——譯者注)把在裡屋忙著的老婆叫了來,粗聲粗氣的吩咐道:

  「喂,把那個拿出來。」

  光說「那個」,營養不良的老婆馬上就聽懂了。她拉開舊五斗櫥的抽屜,把一疊文件遞給紺野。

  「這就是我的記錄,」紺野用手指撩了撩長頭髮,鄭重地攤開那一疊紙。材料幾乎全部是複寫在薄格子紙上的。

  「日本銀行保險庫裡藏著大批鑽石這件事是我發現的。我當然有權利領取告密獎金。現在辦法雖然取消了,但我揭發的時候,這條法令還依然存在。這是我應享受的權利。我曾拚命去追究戰爭結束後陸陸續續在市上銷售的鑽石的來源。為了這個目的,我曾裝作鑽石掮客去摸底。有一次還上了黑市商人的當,在澀穀的咖啡館裡挨手槍打了。這就是當時的傷痕。」

  紺野卷起肮髒的袖子,讓中久保看他的上臂。直徑五毫米左右的皮膚已經變了色。

  「說起來我差點兒送了命哩。因此我是冒著生命危險去揭發隱匿鑽石案的。我非幹到底不可。」

  紺野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用指尖掀開那疊薄紙,但是又不肯把它遞給中久保看。

  瞧他那麼一張張地翻著,好象是頗為自得的樣子。

  「我的請求遭到不少阻礙,」他大聲大氣地說,「那些阻礙我的傢伙們都是當時撈到油水的。反正我非拚到底不可。不管他們怎樣阻礙,我是親眼看到了他們的一切弱點的。等到適當時機我就要攤出證據,把他們的老底全都給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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