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日本的黑霧 | 上頁 下頁
十九


  關於這事,最近某家雜誌以《美國的間諜特工機關》為題,發表了一篇文章,描寫美軍總司令部內部的勾心鬥角。作者叫大野達三,多半是個筆名吧。這是一家左翼雜誌,會使人認為上面所刊載的文章自然是有偏見的,但我讀後後卻感到大體上是公平的記述。既然有關美軍總司令部史的著作如今還沒有出版,我就姑且以這篇文章為線索,把「下山事件」的背景大致勾勒一下吧。

  《美國的間諜特工機關》的梗概是這樣的:

  美軍在佔領日本的同時,還在日本全國各地布下了諜報網。美軍總司令部下面設有情報部,它是駐日美軍諜報隊中最高的決策機關。它直屬第八集團軍司令部,各師和各軍的司令部下面也各設有情報部。

  「反間諜隊」按照對日佔領所劃分的各軍管區,在北海道(劄幌)、東北(仙台)、關東甲信越(東京)、東海(名古屋)、近畿(大阪)、中國(日本本州島西部的一個地區——譯者注)(岡山)、九州島(福岡)等地設立了地方總部,在各都道府縣還分設了地區總部,在主要都市和其他重要地帶也駐紮了部隊。美軍總司令部情報部部長是威洛比少將,各地方總部「反間諜隊」隊長由上校或中校級的諜報軍官擔任,大一些的府縣各有二三百名軍官、軍士、士兵以及軍隊裡的文職人員,還雇有五六十名日本工作人員。

  情報部和「反間諜隊」的這夥人不僅從事間諜活動,情報部還在決定和貫徹佔領日本的政策方面參與極其重要的活動。美軍總司令部內部在佔領日本方面起重要作用的機關是民政局,而情報部所起的作用不亞於它。

  情報部和民政局之間的關係很壞。民政局局長惠特尼準將和威洛比經常在麥克阿瑟面前爭吵不休。關於同一件事,日本官員往往同時接到兩種不同的命令,弄得莫知所從。情報部不斷頑固地主張採取最反動的態度。客觀地看來,這種對立反映了美國國務院和國防部之間在對日佔領政策上意見的分歧,然而看來主要的還在於更加卑鄙的爭權奪勢方面。

  緊接著,情報部就開始了他們最拿手的特務活動,把貪污、赤化等罪名加在民政局的克吉斯、戴克以及其他二百數十名進步派身上,向本國告密,並把這些人都趕回美國去了。在這場大爭吵中,日本警察也插了一手。他們釘民政局和經濟科學局高級官員的梢。

  民政局也不示弱。他們與民間情報敎育局建立了緊密聯繫,把手主要伸進日本的金融界、政界、新聞界和藝術界。他們抓住了廣播和報紙,直到一九四七年為止,一直掌握美國在日本的宣傳工作的主導權。

  中央情報局和心理戰略局的人員是在一九四七年二月到日本來的。據說帶著這兩個組織的全權使命而來到東京的負責人叫加爾蓋特。他先在郵船公司大樓的四樓上設了辦事處,成立記錄調查局。加爾蓋特持有總統的手諭,因此權柄實在大得很。他從情報部、「反間諜隊」兩個機構裡抽去精幹的人,還網羅了一大批高級間諜,改編了在日本的間諜機關。初來時在橫濱的「反間諜隊」、後來又到第八集團軍情報部工作的坎農少校(後升為中校)也被編了進去。他奉命管理一個單位——坎農機關。

  由於有美軍諜報部的命令,「反間諜隊」不得不服從加爾蓋特,但是他們心裡很不痛快。據說「反間諜隊」曾對記錄調查局進行過違抗,有不少人被遣送回國。兩個諜報機關之間的爭執一直繼續到一九四九年初。一九四九年,《關於加強情報機關的法令》不經討論就在美國國會通過了。這時,中央情報局獲得了完全的勝利。這個法令給中央情報局提供了第一個法律根據。

  上面就是大致的情況。

  說起來,關於企圖罷免前國警長官齋藤的那段經過是盡人皆知的。齋藤升在回憶錄中寫下大意如下的話:

  「我曾竭力推薦久山秀雄,認為他是最適宜擔任國家地方警察總部長官的人,卻遭到民政局的強烈反對,原因與美軍總司令部民政局和情報部之間的內部糾紛有關。關於這個問題,以前還發生過這樣的事:

  「我原任山梨縣縣知事,後奉命調到內務省任次官。我到美軍總司令部有關各部門去拜會時,民政局中很有勢力的某上校(指克吉斯上校。——作者原注)對我說了這樣的話:

  「『聽說最近警視廳的警察在對我們駐軍軍人的女友及其身邊的人進行起調查來了。如果確有其事,那真是豈有此理!我提出嚴重警告,不准警察做這樣的事。』

  「過了一個來月,某上校又把我叫去,說:『從上次談話以後,日本警察的調查還沒停止,一直繼續著,甚至還打算調查我的女友。』說著就把曾經前往調查的警察的名片擺在我面前。他又說:『幹這樣的事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要馬上調查清楚回答我。』我把警保局(舊內務省的一個局。為全國警察機構的中心,全面指導警察行政。——譯者注)局長叫來一問,才知道是當時任內務省調查局局長的久山委託警視廳警務部部長調查的一個案件。

  「原來美軍總司令部民政局的某上校儘管在局內擁有無上權力,又是擬定對日佔領政策的一個中心人物,但是據說他的政策非常左傾,有人議論他也許是個共產主義者;在美軍總司令部情報部裡有許多朋友的吉田內閣某要人S就和情報部結成一夥,佈置下把這個上校從日本趕走的策略。因此就有必要抓住上校行為不軌的事實,以及足以迫使他離開日本的其他材料。久山是受S的委託才叫警視廳進行調查的。當時風傳上校和日本某夫人(指烏尾夫人。——作者原注)關係很親密。至於使用的是什麼樣的調查方法,這裡就不去記述了,但是當時還沒有抓到什麼真憑實據。因此,我就向上校彙報說:『原來是收到了匿名信,說某些軍官把進駐軍物資運到日本女人那裡去。為了弄清事實,掌握證據,才進行調查的。結果查明並沒有違法行為,偵查工作就結束了。』

  「可是過了將近一年——那時我已調任警視總監了——那個上校對我說,我的彙報是一派謊言。根據他自己的調查,已經弄清楚這是久山遵照政府某要人的命令委託警視廳的某人、並以那個人為中心所策劃的陰謀。

  「總之,由於這件事,美軍總司令部的民政局和情報部某科之間的對立加深了。據推測,久山招來了憎恨自不用說,惡感甚至波及自由党總裁吉田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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