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女人階梯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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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信心,但機會難得,試試看吧,只是心裡不太踏實。」 「沒關係,打起精神來g」 「說不定半途而廢呢。」 「不能那麼沒有志氣,氣餒就要失敗,有我呢,今後我會時常見你幫助你的。」 「能見我?」 「最近因為太忙沒能見你,請你原諒,今後我會常見你的。」 「那樣,我就有用不完的勇氣!」 「我需要見你,就是結了婚,有關他的事還要像現在這樣請你幫忙。」 就是說,同往山結婚以後仍要在唔中掌握他的行動。岡野終究是岡野,他以為幸子想瞭解佐山的行跡,不是為了永遠保持婚姻關係,而是想早日同他離婚。 因此,後來往山把岡野約到酒吧告訴他那件事,他絲毫沒提聽幸子說過。他像第一次聽到似地顯得十分感激。其實,他的感激是發自內心的。 「我已向兩三家雜誌社介紹過。」佐山手握酒杯,興致勃勃地說,「以後,可能編輯還要找你採訪。哦,別害怕,現在是輿論時代,社會對你刮目相看的時候,你的才能也會隨之提高。以前你對社會是被動的,今後就變成社會對你是被動的了,你對社會成了主動的。在藝術界,被動與主動有如天壤之別,有了自信,就會像有神靈保佑一樣左右逢源,萬事亨通。」 「但願能有那一天,諸多關照,我一定好好幹!」 岡野垂首致意。 「好好幹,我盡力幫助你。哦,對了,這些話有沒有人給你說過?」 「沒有,沒聽說過,第一次聽你這麼說。」 岡野竭力掩飾內心的恐慌。 「那就好,這些話過早地透露出去會遭到麻煩,給工作帶來障礙,我也從沒把這些想法告訴別人。」佐山望著岡野的臉色,嗤嗤笑著說。 事後想來,岡野正一情緒反常就是從聽了佐山那番話開始的。 可以說,自從枝村幸子同佐山訂立婚約,幸子中斷同他會面之後,岡野就情緒低落,連工作都無心堅持,妻子和子和朋友十分擔憂。可是,他的病態又一下消除了。同幸子的交際使他恢復了生氣。這一切沒人知道。和子只是為丈夫精神振作感到高興。 然而,同樣的情緒反常,前後兩次原因和性質卻遇然不同。 ——像往山所說,雜誌記者來採訪岡野了。那是一家不出名的雜誌,報道也平平淡淡。不管怎樣,總算是介紹岡野正一這位設計新秀的第一篇報道吧。 雜誌的報道後來成了社會輿論的話題。終於,週刊雜誌的女編輯來了。 那位不男不女的編輯拿出了福地藤子的名片。她讓跟她來的攝影記者給他和那間斗室拍了照,客氣地向他提出問題,不停地作著記錄。 「你認識枝村嗎?」男人氣十足的女編輯最後問。 「…嗯,認識。」岡野茫然不知所措。 「你們是什麼關係?」 「要說關係,也沒有什麼。只是,我同住山以前就認識,幸子是位山的未婚妻,所以他給介紹過一回。」 「是嗎?真實,是幸子讓我在雜誌上介紹你的。」 那位男人氣十足的女編輯走後,岡野想,自己說的那番話不能讓佐山知道。他不想從自己嘴裡說出幸子的名字。 「『這不要緊,我馬上告訴福地,讓她不外傳。」被岡野找來的幸子對他說。 「你同那女編輯早就認識?」 「是啊,我在《女性回廊》的時候就認識了,是我的好朋友,是我請她寫的,那家週刊雜誌發行量大,效果一定很好。」 「真不得了,已經有兩三家雜誌社到我這兒來過。」 「是佐山叫他們來的。不過,都是些小刊物吧?還是大刊物好。」幸於像炫耀自己的實力似地說。 「不過,一想到我那亂七八糟的工作間要拍成照片上雜誌,心裡就覺得不好意思。」 週刊雜誌上刊出了岡野的報道和照片,報道長達兩頁紙。福地藤於描繪絕妙,稱讚岡野是迄今埋沒在設計界的奇才;並聲稱,在現在這個停滯不前的世界,應該珍視他的才能;他的崛起,必將帶來一股新風。狹小而淩亂的工作間照片恰恰象徵著岡野的奇才風格。現在的一流設計家都有豪華的工作室…… 「寫得很好,週刊雜誌發行快,範圍廣,效果顯著,會有反響的。」 下一次見面時,佐山說。 反響又從佐山的嘴裡傳來。不到兩周,依山打電話找岡野。 「告訴你,好消息,我店裡一位顧客是航空公司要員的太太,我一邊給她做髮型,一邊介紹你。太太給她丈夫說了。她丈夫好像也讀過週刊雜誌的報道,最近正為沒有合適的觀光招貼畫發愁,所以,想委託你。哎,A航空公司沒說的吧?你的作品一旦成功,你就會一躍成為一流名家了,全世界都能看到你的作品。」 岡野正一高興得跳了起來。 「A航空公司不會採用我的作品吧?」 「你說什麼呀!好好幹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我同那位要員的太太關係很好,我會勸說她的。妻子勸丈夫採用你的作品,這是最好的途徑,已經談定了。」 「哦,談定了?」 「對,反正先讓你畫一次,但是有期限,時間不太寬裕。」 ——第三次向A航空公司交付招貼畫的日期延長了一個星期。然而,岡野正一卻怎麼也構不出圖來。前兩次交去的作品不合格,由於喪失信心和進退兩難,頭腦中亂作一團。 好容易得到A航空公司這塊大顯身手的舞臺,倘若不能如期完成,幸運的大門便會永遠關閉。消息已在同行中廣為流傳,事情的成敗引人注目。這次如果誤期而被撤銷合同,人們便會議論說他到底不行,還會有人幸災樂禍。A航空公司平常都是委託設計大家,今後再也不會同一個違約的「新秀」來往。 一星期還剩下五天。岡野夜不成眠,兩眼充血,抱著胳臂陰沉著臉,在桌子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對和子也一言不發,對妻子擔憂地送來的飯菜,幾乎一口不嘗,兩三天中一直處於絕食的狀態。 岡野將可供參考的大家和先輩的作品集、外國作家的作品集統統拿出來過目,但並未得到任何構思或技巧上的啟發,越思考頭腦越空虛,只覺得頭暈目眩。 岡野已不是以前的他。似的名字刊登在雜誌上,成了設計新秀。他不是街頭圖案設計匠,不能輕易違約。要對得起往山,是他給自己爭取到這個有可能一鳴驚人的機會;也不能辜負對自己寄予厚望的核材幸子。 度過這一難關,前面就是充滿著我色光彩的世界,想到這些,他真想祈求神靈保佑。 還剩四天。製作至少要三天,必須在一天之中決定構圖。他急得全身冒汗。 和子也為他揪心。她一張口說什麼,他就憤然斥責,看到她那提心吊膽的樣子就不順眼,就不由得火上心來。現在已不是到外面散心的時候,他在屋裡來回地踱步,看到不順眼的東西,抬手就把它扔出去。他忽而躺到榻榻米上,忽而坐起身,急得抓耳撓肥,恨不得自殺了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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