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女人階梯 | 上頁 下頁
六八


  她在電視臺的大廳裡等到錄相結束時,E·A跟三四個同伴一起快步走來。她留著深深的劉海,眼睛大大的,身材小巧玲瓏。

  「聽說你離開《女性回廊》了?」E·A嬌聲嬌氣、急急忙忙地問。

  「是啊,今後就自己寫東西了,還請多多關照。今天是我開張的頭一天,能給說點兒有趣的事嗎?」幸子還像往常那樣一邊抽煙一邊說。

  「真不巧,」E·A嬌媚地聳了聳肩,「今天特別忙,一分鐘空閒也沒有,這樣吧,你一星期後打電話來,好嗎?」

  「是嗎?」枝村幸子既失望又不甘心,「30分鐘就夠了,明天或後天不行嗎?」

  「實在抱歉,這個星期日程安排得滿滿的,30分鐘的空閒也抽不出來,下個星期再來電話吧,到時候再根據安排表商定。」

  E·A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了不起的?兩個月前只要來採訪都還是有求必應的。

  E·A飛快地走出大廳。幸子瞪著她的背影,振作起精神,抓過旁邊的公用電話,拔到女評論家R·T的家。

  「昨天聽說你辭職了。」女評論家像男人一樣聲音低沉。

  「是啊,我想見見你,打算采寫一篇報道。」

  女評論家並不繁忙,每天只是活動活動身子,左右搖晃著腦袋,賞玩著10條小狗。

  17.抓痕

  當夜,幸子在屋裡看書寫稿,等待道夫的到來。

  她看了雜誌上刊登的別人寫的採訪報道,印象與往日大相徑庭。當編輯用的是審閱裁決的眼光,而今作為今後自己的競爭對手來閱讀時,仿佛覺得排列的鉛字個個全副武裝,木容新來者靠近。這些老記者們的文章題材豐富多采,角度新穎別致,讀來引人入勝。

  不光是有名的採訪記者,就連幸子以往一向不放在眼裡的那些人,他們的報道也好像忽然漂亮起來,這頓使她感到不可思議。在這些自由採訪記者當中,有不少人的稿件被幸子扔到一邊,或被原樣退回。

  那些「不怎麼樣」的人害怕幸子。他們(當然也有女記者)對幸子阿諛奉承,卑躬屈膝,一切都是為了請她「約稿」。幸子毫不客氣地吩咐他們修改,嚴格地限定日期,稍誤一點兒,便厲聲斥責。他們唯唯諾諾,誠惶誠恐,惟命是從。要是誰沒有才能卻固執己見不聽她的,今後她就再也不會向他約稿了。

  如今情況變了,現在幸子處於「弱小」的地位。看了「同行」的報道而產生膽怯心理,就是因為對那些老資格的競爭者感到畏懼。她當編輯時就從「上面」看到,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要有信心!她強打精神。看到別人寫得好,那是她還沒適應自己的處境,還應該像往日那樣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她想,今天晚上是怎麼了?有什麼可擔心的?以前不就認為自己比他們強嗎?

  幸子開始寫草稿,這篇報道是準備給福地藤子的,題材還是寫藤浪龍子,內容似乎有些平淡無奇。白天去採訪時,藤浪龍子沒說什麼;不過不必著急,最近她准會披露準備好的「秘談」。同她的友情是信得過的。

  幸子根據現有的材料寫了起來,可是怎麼寫不出東西,稿紙上寫了四五行便撕破扔掉了,她覺得簡直還不如剛才者的「同行」的文章。真奇怪,今天晚上有些反常,好像也不是她要求太高的緣故。

  幸子少時便明白了緣由。原來是因為道天。藤浪龍子隱隱透露的謎一般的口風;今天他打電話時的腔調;馬上就到9點他還不見人影,就是因為這些她才焦躁不安的。即使不是如此,眼巴巴地等著總讓人心神不寧。

  也許明天心情就會平靜下來,稿子就能一揮而就了。今晚還是什麼也別幹!

  幸子把雜誌和草稿扔在一邊,打開了電視。這種時候著一些無聊的節目最合適的,歌劇就很無聊。

  敲門聲。

  心中怦怦直跳的幸子故意從容不迫地去開門。是道夫,再上帶進一股酒氣。道夫不會喝酒。他脫下上衣,只穿著薄薄的運動衫。

  他站在那兒看著屏幕上正在唱歌的歌手。幸子走上前關掉了電視機,歌手不見了,歌聲也隨即消失了。

  「來得這麼晚!幹什麼去了?」

  幸子站在他面前。電視機關掉了,立刻形成質問的氣氛。

  「噢,我把青山美容室的設計師和工程負責人五六個人請到新宿的酒吧,他們都愛喝,我也喝了幾杯,因為要顧全面子,中間不好溜走,對不起。」

  道夫垂首道歉,一隻手搭在幸子的肩上。幸子推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到新宿哪個酒吧。」

  「那兒麼,一個不怎麼樣的地方。」

  道夫從褲兜裡掏出火柴給她看。幸子看了一眼,又瞅著他的臉。

  「哼,你倒開心,我可一直等著!」

  「這個,我當然是知道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為了把美容院建好,必須招待好這些施工的人,盡到情義嘛,就這我還是找藉口早溜掉的呢廣

  「昨天晚上你也是這樣,還要岡野來解釋。你不是3點鐘就叫他轉告我的嗎?難道天天晚上都要同設計師和施工的人洽談、喝酒?」

  「現在是關鍵時期,這次是我設計的方案,沒有先例啊,所以設計師也感到驚訝。因為要深入研究,有時在一起討論都忘了時間。……噢,他們很熱心,我也得應酬啊。」為了安慰幸子,道夫竭力解釋。

  「要真是這樣,我也不怪你。」幸子有點理解他了,「昨天,你說要同設計師洽談,4點鐘離開了美容室,我聽岡野來說的,沒錯吧?」

  「嗯,大概是那個時候吧。」

  「不是大概,在那之前你在電話裡給我說看情況儘量來,當時是為什麼不想同我說的?嗯,你把不想同我說的原因告訴我。」

  「這個麼,實在沒什麼好解釋的。」

  道夫搔著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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