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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正紅著哪!他不會為了使自己出名跟一些跑龍套的演員外出的。一開始他是從藤浪龍子的獨唱音樂會上發跡的,當然不願去了自己的名聲。」

  飛機離地升空。乘客們身子都往後仰。飛機鑽入雲層。

  「佐山君知道你坐這班飛機嗎?桑山過了一會兒問。

  「唔,沒看到吧。」妻子答道,「還是兩年前找他做過,況且我的髮型並不光是佐山做,誰做都行。」

  「佐山君的設計是面向年輕人嗎?」

  「對,這是他的特長,他做得是很漂亮,不過中年人的髮型也做得不錯。我看他確實名不虛傳。」妻子說著,像是在想什麼。大概是在——一回想那些中年女顧客的模樣吧,但她並沒告訴丈夫。

  飛機轉入水平飛行,周圍紛紛響起解安全帶的聲音。空中小姐送來手巾。

  桑山從皮包裡拿出一本書,書名是《供述心理研究》他翻到夾上書簽的地方。

  「……按照澤裡希的《供述心理學》,嫌疑人的假供在否認與坦白的範疇之外,即在不重要的附屬情況以及有關嫌疑人經歷的供述上都會發生。這些謊言一旦被戳穿,往往當場就被認為是不可靠的表現。因此,充分瞭解沒有犯罪事實的人也會因為各種原因撒謊,這一點是至關重要的。

  「就是說,這些人撒謊或者是為了隱瞞自己的某些弱點;或者是為了保守連親屬也不知道的秘密;或者是為了不使近親捲入官司;或者是為了不暴露與特定人的性關係;或者是為了保守職業秘密;或者是因為擔心如實回答會在訴訟手續上給自己帶來不利;或者是為了驗證真實是否會得不到理解,等等。」

  妻子的胳臂輕輕地搞了他一下。桑山抬起頭。

  那邊的通道上站著兩個年輕女人,把筆記本似的東西遞到座位上。戴太陽鏡的女人就坐在那裡。女乘客接過筆記本寫了起來。兩個年輕的女人高興地在一旁看著。

  「哦,我想起來了。她戴著太陽鏡,我沒認出來。她是草香田鶴子啊。唱流行歌曲出名的…」

  妻子一說,桑山又看了一眼。坐在這裡只能看到頭髮。草香田鴿子,殺出在電視裡經常見。妻子說的不錯,她是近來走紅的青年歌星。

  「佐山是跟草香田鶴子來的。可能地在福岡的劇院辦獨唱音樂會。大概她也效法藤浪龍子,讓佐山設計舞臺上的髮型,一定是這樣。」發現了草香田鶴子的妻子自信地說。

  不知不覺中,三四天前在書房裡交談的內容變成現實展現在緩前,妻子不由得有些興奮。桑山也並非不感興趣。

  不多時,桑山便無心看書了。這一次是他自己注意到的。戴墨鏡的男人離開座位,順著通道住這邊走來,好像是上廁所。桑山若無其事地看了看他。原來是個並不出眾的普通男子,顴骨略高,薄薄的嘴唇。要說特徵也就是這些。上身是黑色更服,系著黃色領帶,飾著同色的手絹;下身是細腿褲,布料是高檔的,做工報考究。那身打扮並非多麼人時,只是走起路來多少有些故作姿態。

  安子勝朝著窗戶,飛機穿雲破霧,漸漸越過茶褐色的富士山頂。

  「男美容師也並不怎麼討人厭嘛!」

  桑山又低頭看書。

  「在實際生活中的許多重要點上,男性與女性的心理症狀存在著明顯的差異。供述研究花費了很大精力,試圖在供述作業上也發現這種差異。可是,其成果只要以正確的確認為基礎,便是消極的。女人很少忘事,卻經常授說,這一Stud的陳舊的原則屢屢得到驗證;但同時。在許多場辦…」

  佐山道夫從桑山旁邊走過,使他的閱讀中斷了。他的眼睛盯著他的背影。

  佐山的座位在前面隔十二三排。他沒有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中途停下來,臉轉向一邊說起話來。

  在同桑山隔七排座位的前面,好像坐著什麼熟人,他像是在同熟人打招呼。從這裡只能望見白色座椅上露出來的女人頭髮。

  不到一分鐘,佐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桑山又低下頭來看書,可是忽然想了起來,忙問妻子說:

  「草香田鶴子不用說也是藝名吧?」

  「大概是吧,不大清楚。說不定草香是仿姓。」

  桑山並不同意妻子的推測,但什麼也沒說,又埋頭看起書來。

  接下來是關於嫌疑人和證人供述的闡述。人的供述實在靠不住,追求真實談何容易。

  「……但同時,在許多場合又得不到證實。女人一般情緒性較強,這種說法是正確的,但這一點在供述作業上幾乎並未引人注目;並且由於人格以外各種原因的差異,被掩蓋、隱瞞了。」

  抵達板付機場後,桑山夫婦先行離開座位,走下了舷梯。草香田鶴子一行同後頭的那群乘客一起走在後面。

  機場大樓頂上的接送大廳和出四周圍,一群年輕的女人頻頻向桑山的身後招手致意,有人高聲呼喚著草香的名字。

  出口處的候機室裡也聚集了許多年輕人,他們紛紛朝後面的乘客中張望,許多人手拿劇院和演出公司的小旗。

  桑山到大廳裡等候從機內卸下的皮箱。草香田鶴子一行從到達口走了出來,於是,年輕人發出一片歡呼聲。旁邊接客的人們不知出了什麼事,都站起來朝那邊張望。打著演出公司小旗的人們分開人牆站到前排。草香田鶴子頭上戴著白帽子,身上穿著自西裝,走在那群女人的前面,連連點著頭,臉上笑吟吟的。後面的女人穿著染有花紋的圓袖戲裝,同她那身西裝相互襯托著,隨行的幾個男人攔著請求簽名的青年歌迷。就是那兒熱鬧。

  一行人快步走出大廳,鑽進等候在出口處的幾輛轎車。佐山道夫同另外幾個男人就跟在她們身後,可是因為隔著人群,一轉眼就看不見了。汽車一開走,人們陸續散去。

  這裡聚集了許多取行李的乘客,替歌星一行取機內行李的演出公司四五個年輕人也擠在裡面。

  「今晚6點在福岡國際劇院舉辦獨唱音樂會,連演兩天,預售票五天前就賣光了。草香田鶴子可紅啦!」

  年輕人在等行李的當兒,回答周圍的詢問。

  東京來的乘客也聚在那裡。身後站著一個穿藍色西服、戴太陽鏡的女人,她好像是故意躲在人後面等候似的。

  皮箱終於等到了。桑山和妻子往出租汽車站走去。

  告訴司機去武藏溫泉,就把行李放到後部行李箱裡。汽車往博多相反的方向行駛。多年未見的天拜山映出不高的陰影。山下有座不大的寺院。

  司機聽汽車上的乘客說是同草香田鶴子乘同一班客機,便不停地打聽她的情況。對他說因為座位離得遠,知道得不多,年輕的司機頓感失望,接著便談起了她的傳聞。大概都是從雜誌上看來的。

  桑山讓車開到八年前住過的那家旅館,可那家旅館很小,已經客滿了。司機又把車開到旅館街中間的一家大旅館門口。

  桑山洗過澡正在看報紙,女侍來做用餐準備。房間裡的燈亮得刺眼。

  「你以前就在這裡嗎?」桑山放下報紙問女侍。女侍三十四五歲,頭髮、眉毛都很稀疏。

  「唔,七年了。」女待用普通話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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