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迷茫的女郎 | 上頁 下頁 | |
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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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以前,三澤順子僅僅因為找錯了一張照片,就受到了來自報社的非難和衝擊,又因為和局長川北良策的接觸,還遭到莫名其妙的惡意中傷和人身攻擊,現在她才明白了,一個靠工資生存的女職員,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將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報社內部的權力爭鬥,使她一個無辜的女子蒙受了傷害以致成了權力鬥爭的犧牲品。人們要生活,必須要怎樣地謹小慎微才行啊!有些事情在別人看來,或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就是這些小事往往會給當事人帶來意總不到的結局,以致會改變她的整個人生道路。 三原真佐子的話又觸動了三澤順子。假如她答應了給海野辰平當秘書,並按照他說的那樣進公司工作的話,她那沒有目標、沒有希望的生活,也許會增添無限的光彩。就象電影或者小說中描寫的那樣,生活會神奇般的發生變化。她未嘗不幻想剛才真佐子指給她看的那個女秘書的生活。她們的生活也是自己未來生活的樣子。作為海野辰平,權勢會比這些經理有過之而無不及。受到這個人的寵愛,利用他的名譽、地位,簡直可以為所欲為……至少也能報復一下那曾經傷害過她的R拫社。 這決不是夢!當時的海野辰平也確實有過這個意思,這種生活的實現是有充分條件的。然而,正如前面所介紹的,由於溫泉旅館的火災,她的幻想在一夜之間成為泡影。關鍵時刻,男人的利己主義暴露無遺,這使三澤順子震動了。 溫泉旅館失火的時候,海野辰平本能地保護了他自己。他對那場大火將暴露與公開他和三澤順子的關係而懊惱。他的愛情也像是一把燃燒的火,開始時發出絢麗的光彩,隨後就化成了蒼白的灰燼。 僅僅是一個夜晚,三澤順子的希望化為烏有。當然,無論是誰,在他的人生道路上,都有可能撞上這種厄運,只不過情景各異、時間長短不同罷了。當三澤順子在博多離開海野辰平,決定走自己的路時,至少有一種解脫感。 就這樣,三澤順子在R報社工作了一年整,和海野辰平單獨行動整整兩天,這些,像夢幻一樣淡淡的留在她的記憶 裡;而這將取代因工作失誤給她造成的心靈創傷,將是她今後能夠獨立生活的毅力。她所受到的傷害還不至於把她置於死地。從這一點看,或許還是值得慶倖的。 在對面的客席上,三澤順子看到那位年逾花甲的經理站起身,要離開了。他的女秘書照例神氣活現地跟在他後面。隨他們一起來的年紀稍輕的幹部、職員們一面鞠躬一面禮儀周到地簇擁著他倆。順子目送著他們離去。女秘書的那種神情,那種得意,以前也曾留在自己的記憶裡。正如三原真佐子所說的那樣:她也有過那種體會,如果不是火災開了一個玩笑,她完全有可能實現那樣的人生。 「最近,我連海野辰平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三原真佐子口銜香煙說:「他明明知道你在這裡上班。」 「……」三澤順子不知說什麼好。 「剛才,門衛來報告說,海野辰平的車子逕自開到芙拉娃·康吉去了。」 三原真佐子說的「芙拉娃·康吉」就是離這兒不遠的又一個夜總會的名字。看來海野辰平避開了這裡,改到那邊去尋樂去了。 「海野辰平總會為你在這裡上班感到內疚吧。這個人真絕情!」 「別說了!」三澤順子制止她說:「當我步入人生、對未來充滿激情的時候,卻做了一場惡夢。也多虧了這場惡夢,使我成熟了。」 「的確,」三原真佐子笑笑:「真看不出來,你呀,也變得聰明多了。」 兩個人笑著,說著悄悄話。 「哎,對了!」真佐子好象突然想起什麼:「不知是不是昨天。川北良策——哎,就是你以前的編輯局長嘛,打電話問起你的事,我說你在這兒,他好象很吃驚。」 「噢。」順子應酬著。 「那個報社終於垮了。我是聽客人們說的。川北良策好像哪裡也沒去成。」 現在談及川北良策,順子覺得似乎與自己風馬牛不相及了。報社要是垮臺的話,原資料調查部部長末廣善太郎、次長金森謙吉恐怕也被淘汰了。但不知那個頭毛曲卷,整天漿糊、剪刀不離手的河內三津子幹什麼去了?還有那個認為愛上自己的木內一夫也尋找到新工作了吧?那個人性格恬靜,但願他能找到一個好工作。…… 「哎,順子,」三原真佐子說:「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感覺,我認為人的命運是不可變的。」 三澤順子沒能立刻領會她的意思。 「你想想看,不正是這樣嗎?例如說,你跟海野辰平雖然在一起渡過了極短的時光,應該說有許多感受吧?也積累了一些人生經驗。而且,如果沒有意外事故的話,或許你已經成為那春風得意的龐然大物海野辰平的寵姬。不,你完全可以成為他的寵姬,並且可以暢通無阻地走進他的生活中。……然而,現在的你,和一個平凡人一樣,坐在我的身旁。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完全一樣,你,還是你,沒什麼變化。我也似乎覺得你在這以前的生活好象離你很遙遠,真像是傳說。在學校的時候,我們一起學習,是同學;在這裡,又一起上班,是同事。同事和同學又有什麼兩樣?這些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有人說,人生如夢,一點也不假。」 是的,人生如夢。一切都按照它應該進行的那樣進行著。這好象是哪本書裡的語言。也正如真佐子所說的,人生,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事物雖在變化中,但又讓人感到什麼變化也沒有。你的經歷,你的感受和你對人生的見地,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有的甚至難以留存在記憶裡。在漫長的人生中,也僅僅是個夢。 服務員悄悄地走過來,跟三原真佐子耳語著什麼。 「順子,我的客人來了,你也跟我一起過去吧!」音樂聲中,三原真佐子笑著對順子說。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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