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迷茫的女郎 | 上頁 下頁


  三津子已經31歲了,至今還沒有聽到有關她的豔聞以及風流韻事的傳說。大概幾乎沒有那種想把她作為獵奇對象的男人吧!從這一點說,她完全把自己置放于一個安全圈裡。

  但是,三津子卻積攢了相當數量的錢。這對一個不能引起男人興趣的女人來說,似乎是一種心理空虛的彌補,或許以此來引誘男性吧。最近她領到了駕駛執照,又買了一輛豪華型的小汽車。

  報社的職員們幾乎個個揮金如土。他們把工資的一大半都花在飲酒上了,而且也愛講排場、趕時髦。但每到發薪的日子,當報社附近的商人們擠在報社的前門和後門向他們要債時,也只有河內三津子可以毫無顧忌地昂首走出報社的大門,鑽進自己那輛停在大門旁邊的小汽車內,嘲笑這些被債鬼們圍住的記者。資料調查部的次長金森謙吉就是她嘲笑的對象,不過也經常受到她的接濟和通融。金森謙吉在會計處預支的錢一筆又一筆,所以,每次發的工資袋裡總是塞滿了借據。他經常找河內三津子借錢,以解拮据之窘。

  金森謙吉原來是整理部的次長,因為一時疏忽,兩次報道了同一事件受到了批評,被發配到資料調查部的。這是三年前的事了。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發跡的可能啦!

  這位次長除了好酒外,還喜歡賭博。賽車(自行車)、賽馬、打麻將等也樣樣在行。棋也下得相當有水平,他簡直是常勝將軍,報社裡還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金森謙吉如此揮霍玩樂,大概是為了發洩心裡的積憤吧。不用說,他在整理部時的同事們大都提升為次長了,有的還晉升為局長。

  金森幾乎什麼事都不幹,部長末廣善太郎也不把他放在眼裡。他經常是這邊剛被部長訓斥過,那邊已是蹤影全無了。他每天照例是午後一點鐘左右才磨磨蹭蹭出現在辦公室裡。進了辦公室,坐下不到一小時,轉眼就不見了,6點左右再次出現在辦公室,下上兩三盤象棋後,就是洗澡,進啤酒館,然後再回來領取夜班費。部裡沒有人不知道他的,但誰也不非難他。據說,金森謙吉的夜班費完全用於生活開支了。

  和他一起工作的田村、植村、吉岡三人,工作還是勤勤懇懇的。金森撂下的工作,他們都給分擔起來。

  部長末廣善太郎也幾乎不到部裡來。他東遊西竄。常常是剛離開跟他談天論地的圖片部部長,立刻又和學藝部長或者社會部長約好了。所謂的圖片部長,其實是個連照相機都不會擺弄的傢伙,那把交椅也是他往其他部長寶座上轉移的臨時棲息地。末廣部長只要一溜出去,不是到編輯局長室,就是和其他部長閒聊,好像這才是他的工作。偶爾,有一些不景氣的雜誌社召開什麼座談會,他則以報社代表的身份去瞎吹一通,顯赫一番。

  資料調查部是整理部工作人員經常出入的部門。版面一拼成,要些人物照片啦,或要些已經報道過的事件做參考啦。這時候,資料調查部的工作人員就得根據整理部的需求,忙得滴溜溜亂轉。如果把資料調查部說成是整理部的下

  屬都不算過分。所以,金森謙吉最看不慣的也就是這種現象。

  「這些傢伙,有什麼了不起!」他開始罵起自己原來的部下:「看那一個個傲慢的樣子,跑到這裡逞威風來了。一個個都是溜鬚拍馬的跟屁蟲!」他還對資料調查部的年輕人說:「不要睬他們,看他們能怎樣!」

  不管怎麼說,這個部門,這裡的氣氛和生氣勃勃的報社是格格不入的,它被封閉在沉悶和怠惰之中。

  三澤順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每天單調地重複著剪和貼的工作。午休一到,在報社食堂裡吃過中飯後,就到附近熱鬧的銜道上去蹓躂蹓躂。有時也和三津子一塊出去,但多半是她一個人。

  當她一個人的時侯,她就邊喝茶邊看書,或者跟和自己有工作聯繫的職員們聊聊天。

  下班時,也有人邀請過她去喝茶什麼的,但是這些終究提不起她的興趣,也就盡可能謝絕了。她覺得一個人看看書,靜靜地想想心事,也是一種享受。當然,和河內三津子一道時,也能聽到河內三津子別具風味的高談闊論。三津子總是嘮叨結婚呀、家庭呀是如何如何之討厭,令人厭煩極了;並且認為,尤其對女性來說簡直是一種摧殘。

  「我的一些朋友,婚後生活沒一個幸福的。」她說,「她們都被丈夫征服了,完全聽丈夫指使,整天為不太多的薪水算計籌措。對那些沒有常性的男人們也只能聽之任之。想分手又下不了決心。生了孩子更難辦,那真是越陷越深了。她們年輕時還是很漂亮的美人,時間長一看,瘦得象猴一般,蒼老憔悴,連身影都是模糊的,說實在的還是不結婚利索。」

  她還有一個高見,那就是單身女人一定要多積攢些錢,這比依賴那些不可靠的男人或許更實惠。她曾邀請三澤順子說:

  「什麼時候請光臨寒舍,談談感想。」接著就又說起房間要怎樣裝飾才算最美,如何才能體現自己的教養等等。或許,她就是這祥努力的,讓她的朋友們從打發自己窘迫的生活中,感受到她那優裕的單身生活。

  「你注意到了吧?」三津子說:「如果你被男人征服,就好像被推下無底的深淵,再也別想爬上來。男人們花言巧語嘴可甜呢!為把女人搞到手,他們既殷勤,又有忍耐力。可不要上他們的當。女人們稍微一動心,男人會立刻象禿鷹似的,又蹦又跳地撲上來。」

  這也許不是河內三津子的經驗之談。不知是她聽別人說的,還是從書本上看來的。但是,從她那說話的神態看,使人感覺出就像是她的親身經歷似的。

  走在擁擠、熱鬧的街道上,可以換換在辦公室呼吸到的沉悶空氣。在這個時間裡,即使是新來的職員,也都蹓躂到別處去了。避開令人窒息的空氣,轉移一下視線,大概是一種調節,是一種生理要求。

  那天,順子回到辦公室時,部裡一個人也沒有。部長末廣善太郎好像陪著一位客人到什麼地方吃飯去了。次長金森謙吉說是到附近的麻將館去了,大概要很晚才能回來。河內三津子和其他男職員也不知去哪兒啦,辦公室裡空蕩蕩的。

  三澤順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大約四、五分鐘,門開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走進來。這是一個叫木內一夫

  的男青年。

  「能給我找張照片嗎?」木內一夫說

  「要什麼人的照片?」三澤順子站起身。

  「一個叫什麼……?噢,S·布萊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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