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零的焦點 | 上頁 下頁


  禎子對英文書中的單詞不熟悉,覺得沒有意思。正要合上書時,發現書中夾著兩張卡片似的東西,抖落一看,不是卡片,是兩張照片。

  照片上的景物,算不算風景呢?兩張照片都是拍的住宅,第一張的房子很漂亮,另一張是一所簡陋的民房。那張漂亮的住宅有圍牆,樹叢枝葉茂密,其間可窺見二層樓的洋房;附近沒有別的房屋,背景也沒有山,給人的印象是東京的一所住宅。另一張很明顯是北陸地方的民房。房子小,大門也小,廂房在盡裡首,鑲著粗陋的格子窗。好像是秋分季節,房屋旁邊的柿樹枝葉茂密,結著圓圓的果實。這張照片不是從正面照的,而是從斜面拍的,把遠處的山也照進去了。但這僅僅是很小的空間,只能看到山的一部分。這兩張照片,既沒有人物,也沒有動物和綴景。那張簡陋的民房的照片已經很舊了,而豪華住宅的那張照片還相當新。

  這難道算是藝術照片嗎?也太煞風景了。或許對住宅的構造發生興趣才照的吧。然而,那家民房先不說它,即使那家豪華的住宅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在東京的住宅區隨處可見。禎子產生一種直覺,這照片准是丈夫憲一照的。

  禎子把照片反過來,那張豪華的住宅照片用鋼筆端端正正寫著35,而那張民房的照片潦草地寫著21。

  禎子把照片放回原處,把書放回木箱裡。奇妙的是,這兩張照片老是掛在心上,總是抹不掉…。

  第二天丈夫沒有回來。禎子去市場買東西,收拾好等著。可一直到傍晚,大門還是緊閉著,沒有人推開它。

  從金澤來,一般都夜間上車,早晨抵達東京上野車站。他早該回來了。難道丈夫直接回公司了,即使如此,傍晚也該回來了。到了晚上,仍然沒有他的影子。這一晚,禎子睡得很晚

  第二天早晨,禎子給丈夫的公司打電話,接線員說,鵜原沒有回來,接著又說清等一下,立刻問:

  「您是哪一位啊?」

  「是鵜原的家裡人。」禎子說。

  「是嗎?鵜原先生出差還沒有回來。」接線員回答。

  禎子回到公寓裡。丈夫出差還沒有回來,比預計晚了兩天,難道常常這樣嗎?禎子後悔不該給公司打電話。

  她心裡七上八下地又過了一整天。

  傍晚,鄰近的房間跟前響起了腳步聲。樓梯上突然熱鬧起來。禎子一看表,六點鐘。平常這時,下班回來的丈夫總是和鄰居的太太們鬧哄了一陣子。

  有人敲門,禎子以為是隔壁房間。第二次再敲,這才意識到敲自己的門,禎子跑過去開了門。

  不是丈夫。是一個陌生的瘦削的中年男子,手裡拿著帽子,服裝十分考究。

  「是夫人嗎?」

  「是。」禎子倒吸了一口氣回答。中年男子拿出名片,頭銜是丈夫公司裡的一位科長,橫田英夫這幾個字映入眼簾。

  禎子解掉圍裙,向他鞠躬說:「請進!」她的心砰砰直跳,連手指也顫抖起來。

  橫田科長恭敬走進來,寒喧過後,拿出香煙點燃,先說些沒有多少內容的空話。禎子坐在他對面微笑。雜談是談正題之前的一種禮儀。禎子的心亂得很。

  科長將煙頭揉滅在煙灰缸裡,開始轉入正題。

  「你家先生有信來嗎?」口吻非常穩重。

  禎子站起來,拿出丈夫寄來的明信片,夾在手指裡,差點掉在地上。

  「讓我看看。」科長接過去看,目光隨著文字移動。禎子凝目而視。

  科長拿出記事本,用鉛筆寫了幾個字,好像是記下十二日回來。接著翻過來看了看郵戳,又記在記事本上。

  「謝謝。」科長道謝後,把明信片還給禎子。

  「請問,我丈夫出差還要很久嗎?」

  禎子試探地問道。她想引出對方的回答,心裡很焦急。

  「這個——」

  科長眨巴眨巴眼睛,移動一下膝蓋。

  「按照明信片上說,鵜原君應該在十一日晚上從金澤出發。」

  禎子屏住呼吸,說不出話來。

  「可是,今天已十四號了,他還沒有在公司露面。為了慎重起見,給金澤的辦事處打了個電話,鵜原君的後任本多君說,他應該在十一日晚出發。」

  應該出發?那就是說沒出發。——禎子心裡思忖,沒有說出來。

  科長繼續說:「我們又以為鵜原下車後直接回家了。老是想他剛搬了新居,可能在家整理東西,一直休息到今天。」

  科長的眼珠轉了一下,肯定是想把「新居」說成「新婚」。

  「可是,兩天裡沒有任何消息,感到很奇怪,本想打發人到府上來看一下,恰好下午夫人給公司打電話,於是急忙又用電話和本多君聯絡,回答是同樣的,鵜原君不在那裡。後來想到,或許因為生意上的事,說不定他到各客戶那裡轉一轉,於是又打電話去問,哪兒也沒有去。總之,我們什麼情況也不清楚。對了,夫人您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科長注視著禎子。

  「我什麼也不知道。」

  禎子低著頭回答,心裡忙著搜索丈夫的去向。難道到他哥哥那裡去了?這不可能。於是她打消了疑念。

  「譬如說,親戚朋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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