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空白的憂慮 | 上頁 下頁


  弘進社的供稿量也許會削減一半,這種觀察實際上是太樂觀啦。現在植木眼睛裡看到的是二百二三十欄的空白。象一片廣闊的雪原一樣。

  第二天清早,專務理事出差回來了。植木是知道他的日程的,因此立刻就到他家裡去了。傳下話來說是在樓上相見,植木走上陰暗的樓梯,看到禿頭而矮小的專務理事已經在樓梯口出現了,他穿一件棉袍,眼泡有些浮腫。

  「哦,我正要吃早飯哩,一塊兒吃罷。」

  專務理事笑著這樣說。實際上他的眼光是在探索植木的意圖,這麼一清早趕到自己家裡來究竟有什麼事情。他那兩條眉毛雖然淡淡的,但眼光卻非常銳利。

  植木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講下去時,專務理事的臉色也跟著起了變化。他的臉色平常總是很好看的,額角、面頰、鼻尖總是發著光亮的,今天也許是剛才睡醒吧,總覺得有些混濁之感,而現在卻變得更陰暗了。

  「二百三十欄?減少四百六十萬圓收入,那我們的經營上就有危險啦。」

  專務理事這樣說著,也許是有些擔心吧,他的聲音也在震顫。

  「發行的成績也不行啊,最近,在中央報紙的攻勢之下,發行量一直在下跌。搞一下推廣運動罷,結果也只是浪費金錢,效果不大。現在,廣告方面又搞成這種樣子,眼看就要垮臺啦。」

  專務理事用手按住了額角。

  「我說,弘進社方面真預備這麼幹嗎?」

  「事情雖然還沒有十分明確,但對這種情況,我們思想上卻有必要作好準備。」

  植木這樣回答。

  「在弘進社來說,和同製藥公司是非常重要的顧主,和我們斷絕關係,也就是忠於和同的表示。因此,這種有能性是有的。」

  「現在,還有什麼手段可以對付弘進社嗎?」專務理事這樣問著,用那只按著的手揉搓著額角。

  「我已經在電話裡跟他們講過不知多少好活了。不肯聽哩。問題是,講話的是地方報紙科的副科長。科長到北海道去了,接不上頭。」

  「他講過科長什麼時候回來嗎?

  「據說預定是要三四天以後才回來的。」

  專務理事驀地放下手,睨視著植木說:

  「我說,你上東京去一次怎麼樣?」

  「哦,這……」

  「去向弘進社求求情罷。除此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就在東京等著那位科長回來好啦。我們只好以最大的誠意,向他們低頭認罪。同時把我們的營業情況向他們說明一下。請他們幫幫忙。除此以外,也沒有其他的對策啦。」

  植木也是這樣想法:我們到東京去上門相談,情況當然和電話裡通話不同。所謂人有見面之情,對方也不致于太過分吧。無論如何,親自拜訪,懇托一番,看來也是最好的辦法。

  「編輯部長那方面,我會斥責他的。」

  專務理事仿佛要平平植木的氣似的,又和顏悅色地這樣補充了一句。

  第五章

  植木當天下午就搭上了特別快車。山岡間要不要先掛個電話,把部長親自來訪的事情通知他們。但植木卻說不必了。還是不要預先通知的好,與其讓對方預先作好準備,倒不如出其不意地前去相談的好。

  植木在火車中一夜沒有睡熟。他通過車窗數著飛馳過去故鄉村裡的燈光,直到玻璃窗上漸漸地顯出了乳白色,才迷迷糊糊地閱了一會眼睛。

  在八重洲車站下車,想起上次來到東京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地方上的一家小報館,和東京是沒有多大緣份的。雖然報紙上每天登載東京的廣告,從東京的廣告主收錢,可是直接的聯繫卻是沒有的。中間隔著一個廣告公司,切斷了兩方面直接聯繫的線路;就好象中間有著一道玻璃的牆壁似的,可以看到對方的姿態,但手是觸不到的。

  一看手錶,時間已將近十一點了。他在食堂裡吃了一頓一百園的早飯,雇了一輛出租汽車駛往弘進社。前前後後都是汽車,列成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龍。在對面開過來的汽車中,有幾輛的車頭上飄揚著中央報紙的旗幟。

  弘進社位置在大街旁邊的一條小路上,是一座小小的二層樓建築。因為附近都是高樓大廈,它也就顯得更寒磣了。這麼一座簡陋的房屋,竟然可以操著地方報紙的生死大權,植木簡直覺得有些難以相信似的。他推開漆著金字的玻璃門,裡面擋著一塊大屏風,屋子內部的情況是直接看不到的。

  從屏風的旁邊繞到裡邊,這才可以看見在長長的營業櫃檯後面坐著許許多多工作人員。這時候,植木仿佛感到有一陣威嚴冷峻的風,吹過來直撲在自己的臉上。他雖然已經來到裡面,可是誰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一個擔任收發的女人低著頭在看雜誌。植木向地方報紙科望了一下,科長名倉和副科長中田都不在,只有三個職員伏在桌子上工作。名倉出差沒有回來,中田大概也有事出去了吧。一瞬之間,植木倒為沒有在這裡和他相見而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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