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朝風香的供述。

  「五月十六號晚,我和春日月子、山野宮子、秋野紅子四人去杉江市區是前一天花田吩咐的。因為事先沒有任何交代,所以我們就像往常一樣只為演出去了松山。十五號晚上演出結束後花田過來說明天讓我們出去玩,因為要去杉江市區,讓我們在下午三點鐘之前作好準備。還說是這次邀請我們演出的尾形先生的心意。

  第二天十六號,我們五個人乘坐下午三點二十分的列車離開松山,當時有個像是尾形先生手下的人來迎接我們。花田跟那個人小聲交談。那是個矮胖男人,穿著西服拿著提包,看起來像推銷員。沒有問那人的名字。

  不久,他們兩個談完了。花田來到我跟前,說今晚在杉江有好玩的遊戲要我協助。讓我們裝扮成酒吧服務員為客人服務。因為其他女孩也很無聊,聽說這事就說真好玩,都同意了。花田說詳情回頭再告訴我們,就又回到尾形先生手下那裡去了。後來我知道,那個推銷員模樣的人就是尾形先生的手下。

  不久,花田把我叫到一邊,說今晚所有的事都是那個人策劃的,所以要按照那人吩咐的指揮另外三個女人,我答應了。據花田所說,雖然剛才說過是個遊戲,但也是尾形先生的策劃,中途也許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什麼都不要問,按照他說的去做。事後可以拿到很多酬金。

  於是,花田留在了尾形先生那裡,我們等到天黑之後乘火車從八幡濱到了杉江。到站後,有個陌生的年輕男子來接我們,說是尾形先生的手下,直接帶我們去了花園酒吧。那時大約八點鐘左右。

  接著,那個矮胖男人出現了,點了很多好吃的飯菜。他只把我叫到裡面說,大約十點鐘左右會有個男人打架後跑出來,讓我在附近路上等到他後帶去酒吧,再把他灌醉弄上車送他回家。當時確實是說把那人送到家,所以我就答應了。我也覺得有些奇怪,轉念又想可能是尾形先生有所考慮,也就沒有多問。

  然後,他說可以讓別的女孩等著那個男人,我就委託平時很要好的春日小姐了。她年長一些,而且也很漂亮,應該能夠做好。」

  「後來怎麼做的?」

  「當晚十點半左右,春日月子把一個中年男子帶進了花園酒吧。那個人已經醉得夠戧了,可我們還是按照花田說的倒啤酒勸他喝。那個人果然像花田所說,是跟人打架後逃出來的,不停地顫抖。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一直喝到不省人事。那個尾形手下的人把我叫出去,說繼續叫那個男人喝酒。你立刻去海邊大道,有個男人等在那裡,見到後叫他趕快返回值夜班的地方。並且說他的同事不要緊,正在某處休息儘管放心,兩個小時之後就會回去的。

  於是我把一切委託給春日月子,按他指的路去了海邊大道,看到碼頭附近有個中年男子走來走去,我就把尾形手下說的話告訴了他。」

  「當時那個男的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說擔心同事,不知今晚能不能回值班室。我就說請你放心,他正在某處喝啤酒呢。不久就送他回去。那人放心了,說那我回去了,然後就走了。我陪他走了一段,在大街上與他告別了。然後我回到花園酒吧,被灌了啤酒的男人趴在了桌子上。剛才我忘說了,當時花園酒吧裡一個顧客都沒有。事後才想到,可能是尾形手下叫店主別讓其他顧客進來。因為顧客很少,太不正常了。

  後來過了不久,在列車中遇到的那個矮胖男人過來說,已經沒事了,你把這人送到別處去。外面開車的知道去哪裡。大家一起把那個喝醉的男人架到外面,巷口停著一輛熄了燈的中型汽車。那不是出租車,開車的好像也是尾形的手下。大家把那個男子抬上車後,車子立刻開動。然後翻過黑漆漆的山脊到了叫做小洲的鎮子。司機似乎對一切心中有數,把車開到了一家小旅館前。然後,把那個爛醉如泥的男子抬到了二樓。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像死人一樣。蓋上被子,他動也不動地鼾聲大作起來。

  尾形手下那個開車的對我說,不管有什麼事情都要在這裡守到天亮……」

  檢察官們開始討論嫌疑人和知情人的證詞。以本案主任檢察官為中心,包括瀨川的五名檢察官聚集在會議室。這次調查的主要是嫌疑人花田、知情人朝風香和春日月子三個人。

  瀨川向副主任報告了訊問花田的結果,花田即被轉為縱火同案嫌疑人,並簽發了逮捕令,他一人關進了東京拘留所。兩個女孩被允許回家。

  從目前情況來看,朝風香的參考證詞幾乎證實了案情。但是還有一個遺留問題,花田加入了新宿的寺井幫,他去四國也不是增田幫直接聯繫的,而是通過寺井幫作好了一切準備。

  八幡濱的尾形巳之吉也加入了增田幫。總而言之,大阪的增田幫以同系統的東京寺井幫、八幡濱的暴力團、尾形幫為中心。如果杉江支部的縱火案是通過寺井幫由花田和八藩濱的尾形巳之吉實施的話,唆使者必然是增田幫。

  增田幫的總頭目是一個增田與茂平的四十八歲男子,他本人將於今晚八點鐘從大阪抵達東京。

  另外,預定在明天六點半把四國的尾形巳之吉護送到東京來。根據花田的供詞,以朝風香為首的四個女子在挾持事務員竹內之後,從尾形巳之吉處得到了兩萬日元酬金。

  目前看來,尾形沒有必須去杉江支部縱火的動機。尾形只能是接受增田與茂平指使行事。也就是說,地檢廳縱火案有兩個行動組。一組是尾形命其部下去地檢廳縱火。另一組則是由花田派那幾個女人把妨礙行動的兩名值班員叫出來。然後叫平田事務官回到即將被縱火的地檢廳值班室並把他燒死,這又是尾形組的任務。從朝風香的供詞可以證實這一點。

  花田堅持說這份工作不是從東京寺井組承接的,而是到松山時尾形讓他做的。如果此話屬實,尾形就是這次行動的核心人物。

  不過,尾形把花田的黑金演藝社叫到松山,是不是當初就想叫他們協助縱火呢?還是在演出過程中尾形突然想到的?這還是個疑問。因為花田還沒有供述這方面的情況。

  問題是新宿的寺井幫與本案有多大的關聯。如果花田他們在去四國前就已經從寺井幫得知杉江方面的策劃,寺井幫也難脫同案嫌疑。如果寺井幫毫不知情,只是派花田他們去松山演出的話,嫌疑就減少了。所以花田堅持說到松山後才受到尾形的委託,很有可能是在包庇寺井幫。

  檢察官們的討論集中到這一點上。或者就在今晚逮捕寺井幫的幹部,或者在對今晚八點鐘到達的增田與茂平進行訊問之後再行動。明爭尾形巳之吉也將到達。

  瀨川在會議中力主逮捕寺井幫的頭目。

  「抓他們的理由很多。暴力行為、恐喝、賭博慣犯、詐騙等,都可以成立。即便我們沒有得到寺井組唆使花田的證詞,也可以對澤田甚之助目前下落不明進行追究。我認為,澤田就被隱藏在寺井幫,幾乎處於被監禁狀態。因為他們的組織已經知道花田被捕,所以澤田的處境很危險。總之我希望今晚簽發逮捕證並進行搜查。」瀨川的建議被通過。

  一般來說,針對暴力團的逮捕行動都在早上進行,因為他們只有這個時候在家。不過,這次只須搜查住宅就可以達到一半目的。因為逮捕可以過後再行實施,即使逃跑了也總會被抓回來的。

  所以這次必須火速進行住宅搜查。也許可以從此得知澤田的下落。延遲時日,不知澤田又會被轉移到什麼地方。

  負責住宅搜查的是其他檢察官。

  「增田來了以後,立刻開始訊問。瀨川君陪我一同訊問。」

  瀨川因此沒有參與搜查寺井幫住宅行動。

  當晚八點鐘,增田與茂平被檢察官從大阪帶到了東京,從東京站到達地檢廳。

  增田與茂平剛剛進入老年,體形較胖,鬢角斑白,下垂的粗眉,看上去很和善。眼皮有些鬆弛,大鼻子、厚嘴唇,富態的臉頰——若以為他是擁有一千二百個成員的暴力團老大,確實有足夠的威嚴。若以為他是即將退休的平頭職員,也能夠讓人理解。

  他像是來找副主任和瀨川閒聊的,始終笑呵呵的。他堅持說自己對杉江地檢廳縱火案完全不知情。他用非常溫順的語氣予以否認。

  「怎麼?就是這事嗎?」增田與茂平說道。「我以為又發生了恐喝和詐騙呢!你看,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再說,我連那個杉江在四國哪一片都不知道呢!」他開始裝糊塗了。

  問及他與尾形巳之吉的關係。「尾形我很熟悉。我一直在關照他。那傢伙不錯。大約在十年前吧,他加入了關西幫。可是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求我收他加入增田幫。可我那時候跟別的幫會有些摩擦,後來我就收他人夥。他所管的演出儘量由我來安排,也可以派遣演員巡迴演出。」

  問及與寺井組的關係。

  「寺井組很早以前就在東京新宿,不過戰後新興勢力日漸壯大,寺井幫的影響就衰弱了。到第二代寺井忠藏的時候,已經萎縮得很小。於是有中間人過來說和,要跟我拜把子兄弟。大概在兩年前,哦,我就同意他當我的把兄弟了。

  因此,我想到東京來就有個歇腳處了。而他也盡心盡力地照顧我。社會上說這是關西增田幫進入關東的步驟,還說東京有了增田幫的橋頭堡。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全都是誇大其詞的謠言。」

  問及花田。

  「花田這傢伙在東京見過一兩次,聽說是寺田幫手下的演藝社,我也不太清楚,沒多大意思……在四國松山的演出嗎?那是因為尾形說最近溫泉有些冷清,想找點熱鬧的玩藝兒,我就向寺井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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