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岩崎派的地方報紙沒有披露栗山百合子控告一事,這是怎麼回事?地方報紙經常過火地宣傳這種事情使對方深陷困境,使支持者有利。這次的材料不是很好嗎?特別是,提出控告的栗山百合子與佐佐木信明不是普通關係。如果編排成醜聞,再沒有更好的宣傳資料了。

  然而,關東日報並沒有觸及此事。這是不是出於善意暫且壓著不報呢?據櫻內事務官所說,對方的採訪記者正在檢察廳裡東遊西逛,對審理情況刨根問底。

  那麼,是不是為了在有效時機大肆宣揚,目前已箭在弦上?

  反正地方報紙夠煩人的。瀨川先前就任的四國杉江市,地方報社也有四十家以上。當然,其中大部分是半月刊!就像廣告單那樣沒幾頁。

  即使如此,那些炮彈一般的報紙也對杉江的名人們發揮著十足的威力。比如,當市內有銀行或公司換了經理時,他們必定蜂擁而至,向新官討要喜錢。此外,當市政府的股長升任科長、科長升任處長時,也要索取升官禮金。如果拒絕,就會在報紙上猛烈抨擊,刊登小題大作的報道,幾乎都是桃色新聞。

  瀨川經受過一個案子。某分公司的經理上任,狗崽隊雲集討要禮金遭到拒絕。於是,他們就冒名向雙方打電話,設圈套讓一位女性與新經理到某咖啡館見面。兩人不知內情,就在咖啡館會面,渾然不覺地被隱藏的人拍了照。第二天,報紙上就刊登了以此為證據的長篇報道。

  這種情況層出不窮,杉江這樣的小城市裡也有四十多種報紙發行,記者們樂此不疲。常被報道的人雖然感到無辜,然而一旦變成白紙黑字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由於不堪其煩,只好答應拿出一兩萬日元。據說市政府某位科長升職當月,工資連一分都沒剩下。

  瀨川瞭解這些,所以特別在意關東日報現在這種紳士態度。

  回到公寓,信箱中塞進了兩封信。一封是宗方寫來的,另一封是大賀冴子寫來的,兩封都是快件。瀨川先打開了大賀冴子的信。

  今天,那位家政臨時工沒來。他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讀冴子的來信。

  「現在是分別後的第二天,我立刻開始寫信,因為我很擔心。我想您已經回到前橋了。分別以後怎麼樣了?山口先生已經平安地回到了品川的旅館。我今天一大早就向松榮旅館打了電話,服務員說山口先生很晚回到旅館,瀨川先生也來了,你們兩人談過話,這我就放心了。

  我打電話的時候,山口先生已經回廣島了,也沒能聽到他的聲音。我想,這次的事讓瀨川先生也操了不少心。我想直接向瀨川先生打聽後來的情況,目前好像沒有機會,是吧?我很好,已經去學校上班了。最近習慣一些了。祝您愉快!」

  那天傍晚在品川站就跟大賀冴子分別了,所以她不知道後來的情況。因為她也很擔心,所以瀨川也想設法告訴她結果。但是她家裡沒有電話,於是便擱置下來。冴子照她分別時所說,第二天上午就向松榮旅館打了電話。

  從這封信的字裡行間,浮現出和她走在品川一帶的回憶。另一封信是宗方寫來的,不讀也知道內容是什麼。因為是今天早上才告訴哥嫂明確回絕與青地家的親事,所以肯定是沒趕在這封信之前。信上的大意與想像的一樣。

  「上次見面後想必你一直很好。多次催問真是不好意思,但看來青地小姐很喜歡你,她父母也委託我無論如何成全此事,鄙人也很苦悶。但是如果這門親事能夠成功,鄙人的苦悶將會變成喜悅。青地家尊重你的意志,同意婚禮延期舉行。只是希望能夠早日訂婚。我也委託你哥嫂了,但鄙人既瞭解你也瞭解洋子小姐,所以認為這是天賜良緣,此處再次向你懇求……」

  瀨川已經毫無興趣了。不過,他還是感到自己回信太遲是有責任的。他放下宗方的信,再次拿起大賀冴子的信。

  第二天上午,瀨川一到檢察廳就看到桌上放著一封信,好像是今早剛送來的。翻看背面得知,是杉江支部的武藤檢察官寄來的。

  昨天有信今天也有信,都趕到一塊了。瀨川心中激動起來。這次進京之前已經寫信告訴武藤檢察官,地方檢察廳支部火災恐怕與大島信用金庫理事被殺案有關,但是沒寫明推斷的理由。因為調到前橋之後,與四國的聯繫就只有杉江的武藤了。而且現在手中拿著的是武藤檢察官的第一次回信。

  瀨川滿懷期待地打開信封。

  「敬複者:很久沒有問候,想必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我接替你之後也在努力工作。檢察廳內總有關於你的傳言。

  關於前幾天的來信有事想諮詢一下。因為我想你一定很感興趣,所以在向你通報的同時,也想向你瞭解線索。

  事情是這樣的:一年以前本縣田島町有個五十二歲的男子澤田甚之助去了東京,其行動有些令人費解,所以家人非常擔心。他的鄰居阿婆把這事告訴我,並委託我幫忙。

  澤田在田島町擁有一座小桔山,兩年前他去了九州,好像從事過各種職業。他本來出生在田島,十三年前從縣高森警署退職之後經常改換職業並去了九州,很長時間都沒回老家。兩年前忽然回來時,與在九州娶的妻子多少掙了些錢,所以收購了那座小桔山。雖然桔園不大,卻也安定舒適。

  然而,他一年前突然說要去東京就走了。好像他曾對妻子說過靠這實在無法生活下去,要找賺大錢的好工作。正如他所說,最初從旅館寄回信來,說他找到相當不錯的工作,並且每月給妻子寄五萬日元。據說信上寫著他開始幹房地產,比預想的順利。剛到東京連方向都搞不清的外地人,一做房地產立刻大發橫財,這事有些不正常。

  好了,這些姑且不論。他輾轉了四五家旅館,最後住進了公寓。而且在四個月前,連著兩次寄回十萬日元。

  可是,最近這四個月即六月開始,澤田甚之助向家裡寄錢一直很少。特別是上個月和這個月分文沒寄。據說澤田在信上說因為現在不景氣,所以土地運轉不了,再忍耐幾天。家裡很擔心,向他的公寓多次寄信,要他差不多就回來。先前回信還挺及時,但後來卻遲遲不回信。據說最近二三次乾脆不回信了。

  澤田的妻子擔心丈夫是不是去東京幹什麼壞事了。因為先前連續兩次寄回十萬日元,妻子從未見過如此鉅款。妻子也覺得,丈夫頭一次去東京不可能很快掙那麼多錢。結果從四個月之前開始,寄錢就少了。即使寫信回復得也很遲,甚至音信全無,真是令人擔心得不得了。

  這些事是來幫忙的鄰居阿婆告訴我的。阿婆的女兒嫁到了田島的澤田家附近,女兒回娘家時把聽到的事告訴了母親。澤田的妻子想委託警方調查,可是萬一丈夫真做了壞事不就成了引火燒身嗎?所以又不能報警。

  我因此想起一個情況,澤田甚之助直到十三年以前都在高森警署供職。不用說,高森警署負責調查你信中所說大島信用金庫殺人案。所以我推測,這個澤田是不是也參與了調查。

  於是,我為了確認此事諮詢了高森警署。可是,因為當時的警員已經離職,記錄也沒有了,所以回答說不知道。據說以前你也問過相似的問題,當時也是這樣回答的。

  杉江警署當然也不知道詳情,因為當地檢察廳支部火災中資料被燒毀,調查報告書等也不存在了。無可奈何,我抽假日去了高森,到處尋訪認識澤田刑警的人。於是打聽到澤田當時孤身寄宿的人家,並向老人打聽。據說澤田確實負責大島信用金庫案的調查,回到家裡經常說辦案的情況。可是他說,澤田說過的話全都忘光了。

  我的報告只有這些。澤田刑警當時負責調查大島信用金庫案,是否與此次進京也有關聯?我當然不得而知。」

  讀信時瀨川感到一陣興奮,他繼續讀下去。

  你覺得調查一下澤田甚之助在東京的情況怎麼樣?澤田是負責大島信用金庫理事被殺案的刑警,所以如果能把他找來談談,或許很有參考價值。先不說澤田在東京令人費解的生活,但僅此一點不也反映某些問題嗎?儘管不能確認過去刑警的行為與地方檢察廳支部的火災有必然聯繫,但是也不能說毫無關聯。

  第一,澤田一年前進京時,每月寄給妻子較多的錢款。第二,他在半年前搬進了公寓,但四個月前開始寄錢突然減少,最近連信都不來。第三,說到四個月前,正巧是地檢廳支部失火的五月十六號,同在一個時期。

  這些條件似乎促使人推測到什麼。當然,僅憑這些不能過早結論,因為世上常有偶然巧合的事情,但至少還值得關注。你先調查一下怎麼樣?

  最後附記了澤田甚之助最近的住址——豐島區池袋日出町X丁目若葉莊五號室。

  瀨川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武藤檢察官列出的三項事實之間好像有些關係。或許真像武藤所說具有偶然性,但瀨川卻感到很大的必然性。

  第一,從四個月前開始,澤田甚之助在東京的生活發生了某種變化,那正是地方檢察廳發生火災的時候。這很重要。瀨川把信放在眼前沉思。

  在地方檢察廳支部火災之後曾經尋找過參與大島信用金庫案調查的警官,高森警署回答說當時的警員都不在職,現在去向不明。當時大失所望,現在武藤檢察官來信說當時的刑警澤田甚之助出現了。因為澤田不久離職去九州遊蕩,所以即使他回到故鄉田島,高森警署也不知道。或者高森警署對瀨川的諮詢很反感,所以一口咬定不知道而拒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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